容诩走出山洞之际,云锦缓缓睁开眼睛,泛白的手指紧紧拽住披风一角,清澈的双眸亮如黑夜星空,夹杂着不忍又抵死隐忍与酸楚悲戚的复杂。
她不是愚钝之人,若至今她还不明白容诩的情愫,那她便枉活了这二十多年,只是,她与容诩本就既无缘又无分,他们的轨迹本不该有交集。
她该如何告诉他,他这一生应该披袍擐甲驰骋疆场,将一身热血挥洒在那苍茫肃杀的战场上,成为举国上下顶礼膜拜的守护战神,成为异国闻风丧胆的铁血王爷。他的铁骑将踏破契丹与北越的国门,用将士的鲜血换来整个下的和平止息,用他的生命,换来北越的俯首投诚。他这一生,不曾与任何女子举案齐眉,未曾有女子有这福气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至死都不曾……
云锦突然一颤,她抬手按下心头的绞痛,眼眸已恢复一片清明,既然注定没有结果,不如选择从未开始过……更何况,她也怕了这薄凉的情,害怕这一颗真心再次错付,最终落得个凄凉收场。
云锦压下心底的苦涩,起身整理好衣襟,将容诩的披风折叠整齐,抱起缩在角落瞌睡的呦呦,拄着木棍出了山洞。
洞外,容诩已穿好了软甲,负手迎风而立,颀长的背影被月色笼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你父亲前来接你了,准备下山吧。”容诩望着山下接连靠近的点点火光,沉声道。
云锦顿了顿,上前将披风递给容诩,微微后退一步,艰难地屈膝行了礼:“承蒙王爷关照,三番救云锦于危难之中,云锦无以为报。王爷所托之事,云锦必竭尽所能,日后王爷有所吩咐,云锦必举萧家之力为王爷排忧解难,以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
容诩方侧了一半的身僵在当场,随后又背过身去,云锦垂了垂眸,思忖着日后或许能调查一下北越与大夏的战争。
容诩复杂地望着漆黑的夜空,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走吧。”
他展臂一抖,被云锦归还的披风又稳稳落在云锦肩头。云锦一讶,作势欲解,容诩却眉眼一横:“你的衣裙上血迹斑斑,在人前难免仪容有失,披着!”
云锦面色霎红,想着裙上的血迹只得低头沉默。她急切地绕过容诩往山下去,方一抬步,突然想起自己正是伤残人士,借着微弱的月光迈出的不知踏向哪里的脚却已收不回来。
一阵钻心的疼痛自脚踝传来,云锦疼得脸色大变,只想转移全身的重量,如此一晃,却偏偏倒倒地弄得个重心不稳,眼见得便要滚下山去。
突然,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后一拉,她的后背突地撞上了一个冰凉坚硬的胸膛。云锦瞪大了眼睛重重地喘着气,还未等急剧跳动的心跳回复平稳,容诩又伸来一只手,将她怀里熟睡的呦呦拽了出去。
容诩晃了晃熟睡的呦呦,呦呦陡然睁开被惊醒的眼,哀怨地“呦呦”一叫,突地望见容诩不怒自威的脸,顿时偃了气。
容诩将呦呦丢在地上,不顾它的哀嚎转身打横抱起云锦便往山下走去。
“你!”云锦心里顿时一悬,这若是被人看见,她便再也洗不清了!
容诩只一心注意在脚下的山路,并不看云锦,只是愈发冷漠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意:“你看得清路吗?”
云锦缩了缩脖子,霎时噤了声,微微偏头瞟见一抹黑影抱着匐在地上哀嚎的呦呦,不远亦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将到山脚之际,容诩才挑了块较平坦的路将云锦放下来,扶着云锦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
于是,得讯前来的各将军将士和几位王公大臣,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他们清冷孤傲的玹王,正心翼翼地扶着一位面色冷然却一瘸一拐的绝色女子缓缓走来,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只同样一瘸一拐的两个巴掌大的鹿。
各将军将士王公大臣抬手合上了惊掉的下巴,默默转过头去,因为他们威名远扬的萧大将军和后起之秀金科探花郎正哭丧着一张脸扑了上去。待一行人全数收队沿着搭好的云梯爬上了斜崖,上马回了大营时,已经朦朦亮了。
然而在斜崖上,云锦抱着呦呦跨上马背时,一阵微风撩起披风一角,萧远毅借着火光眼尖地瞧见自己宝贝女儿衣裙上一抹可疑的污迹,萧远毅浑身一震,霎时老泪纵横。他侧头怒不可遏地瞪了一眼被众王府侍卫簇拥着,茫然不解地回望他的容诩,怒喝着送云锦回行宫。
一旁关切着妹妹的萧怀瑜却不甚理解道:“回什么行宫啊?妹妹一都没好好休息了,还受了伤。行宫路远,先回大营让太医看看好好歇歇再吧!再陛下还在大营等着呢!”
萧远毅一肚子火气没地撒,正巧萧怀瑜撞上来:“你子懂什么!你先去大营把太医给我拉行宫去,等我送了囡囡再去向陛下复命!”
萧怀瑜见老爹心情不爽利,只得瑟瑟地走了。于是各将士浩浩荡荡地回了大营,而萧远毅却带着队亲卫走近道回了行宫。
刚回至行宫没多久,萧怀瑜便带着太医和云锦的贴身丫鬟匆匆赶来,丫鬟们围着云锦一个个都是泪眼婆娑的模样,太医看了云锦的伤又开了药重新包扎一番,只道忌沾水多休息等重重嘱咐便退了下去。
萧远毅一阵欲言又止,又见云锦无大碍便带着萧怀瑜回了大营。云锦奔波了一整终于松乏下来,洗漱后沾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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