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湛自然不会让蒲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妖僧称心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朕想处之而后快,但是朕又担心……”
蒲老挑起一根胡须,“他真的跟公主殿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阿湛不自在地眨了下眼,“朕可没这么说啊,只是觉得他有点邪门,话说的也实在奇怪,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娘亲了似的。”
蒲老低头吃了一块豆腐,“就当他很早以前就认识公主,那又怎么样呢?既然他现在是北萧六皇子的谋士,陛下就只需要把他当做敌人看待。”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我要擅自动手,娘亲的身份公之于众岂不是……”
阿湛烦躁地挠头,“总之麻烦啊。”
蒲老淡定地吃了一条黄花鱼,喝了碗鱼汤,用帕子擦了擦嘴。
“陛下想多了,有关公主身份的传言不是很早就有了吗?公主出面澄清过么?”
阿湛摇头:“娘亲说这种事越描越黑,干脆不管,只要她洁身自好,不干危害百姓的事情,就不怕有人污蔑她。”
“是啊,所以陛下怕什么呢?就算那称心佛子手里有证据又如何,质疑公主的流言早就有了,只要您不信,公主不认,那就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至于朝中大臣,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相信流言,陛下完全可以给他扣一个勾结北萧妖僧的帽子。”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蒲老这番话算是点醒了阿湛。
“对啊,朕怎么没想到!”阿湛猛然一拍大腿,给蒲老夹了一块排骨,“您老继续说。”
蒲老嘿嘿一笑,“佛子称心还想给前太子按上一个弑父的罪名,但先帝已经埋进土里了,死无对证,他如何佐证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呢?陛下要想再稳妥些,可以把最近的谣言添油加醋,再宣扬出去。”
“至于普陀寺的僧众也无需担心,上次普陀寺被北萧刺客放火,至今还没修缮好,您只管把主持召进宫,对他耳提面命。只需把称心是北萧六皇子的身份透露给他,他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
阿湛眼眸唰地一亮。
不等把饭吃完,便命人去普陀寺,偷偷把主持带到了宫里来。
如蒲老所料,听闻佛子称心竟然是北萧人,无需阿湛再说任何话,他自然就想到了称心原先在寺内挂单时的古怪举动。
“难怪他当时独来独往,平日里也不与我们一同做早课,神神秘秘的,原来竟是北萧奸细!贫僧糊涂,糊涂啊!当初怎么就收留了如此居心叵测之人!”
主持悔不当初,已然认定了自己引狼入室,差点害死了所有僧众,气得捶胸顿足。
阿湛心中暗笑,安抚了他几句,问他是否相信称心所言。
主持斩钉截铁道:“他满口谎言,俨然就是一个骗子,说的话自然不足以采信,陛下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阿湛点点头,“既如此,您回去之后把此事告知僧众,请他们小心防范,如果有北萧人登门拜访,只管打出山门。”
送走了普陀寺主持,天彻底黑了下来。
他命人连夜誊抄小报,天还没亮就洒遍了整个交州城。
称心与萧赦留宿宫中,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早上回到驿馆,才得知护国公主是假公主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
称心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隽秀白皙的面容此刻变得扭曲而狰狞。
“这是怎么回事?师父,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怎么我们还没动手,这谣言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小皇帝该以为我们言而无信了。”
萧赦着急地在房间里踱步。
称心神情凝重,派人打听过才知道,原来奚娆是假公主的传言早就有了。
但交州城的百姓都把这当做笑话来听。
“这怎么可能啊?护国公主要是假的,先帝能不知道么,太皇太后能不知道么?那些士族和朝廷重臣能不知道么?”
“就是,我可是亲眼见过护国公主的,那气度、那容貌,怎么可能不是公主啊。”
“而且公主还救过咱们交州城的百姓,她医术高超,连太医令都交口称赞呢!”
称心狠狠掐了自己虎口一下,失策了,他应该在威胁小皇帝之前先调查一下情况的。
南祁百姓先入为主,早就认定谣言为假,那他再放出什么“证据”也无用了。
萧赦抬手砸碎了手里的茶盏。
“小皇帝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称心闭了闭眼睛。
“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有如此大的胆量,好,真是好极了!寻常百姓不信,但士族大家未必会不信,我不相信他们能容忍一个亡国公主霸占南祁,我这就写拜帖,去拜访崔荀二氏。”
同时,萧赦决定把公主失踪,根本不在公主府的消息宣扬出去。
利益当头,他对奚娆的那点旖旎之情,瞬间烟消云散。
南祁前往仇池的某条官道上。
“阿嚏——”奚娆突如其来地打了个喷嚏。
祁狅立即伸手,摸索着关上了窗帘,俯身靠近:“昨天夜里风大,该不会受凉了吧?”
他们自从离开交州便一路南下,如今距离边境已经越来越近,再过两日应该就能抵达仇池。
奚娆揉了揉鼻尖,“没事,就是突然觉得鼻子发痒。”
她强忍下喉头的腥甜。
自从离开交州之后,她就感觉体内的冰蛊虫蠢蠢欲动。
可能周遭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它,但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冷墨雨给她的药丸,以前只需要服用两粒,如今已增加到每日六粒,情况显然是变糟了。
祁狅摸了摸奚娆的手,“怎么这么凉,还说不是受了风寒?”
说完不等奚娆回答,便对着马车外面喊:“王戌,还有多久到达下一个城镇?”
王戌打开地图看了看,“约莫一个时辰。”
“好,那咱们再快些,公主身体不舒服,需要早些休息。”
这两日,祁狅的脑海里隐约闪现出了一些零碎的画面,触目惊心。
心底如岩浆翻腾,与奚娆相处愈发的小心翼翼。
而奚娆因为身体不适并未感觉到什么异样,一颗心时刻揪着。
如果回到仇池找到祁月,她也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体内的冰蛊虫,那她……就该准备后事了。
奚娆轻轻攥着祁狅的手指,用笑容掩盖住眸底的苦涩。
一想到自己时日无多,两人却还没能成亲,她心里就酸痛得要命。
“不用等到回交州,要不就在仇池,我们……”
话未说完,一名侍从高喝一声,让队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焦急地冲到马车跟前。
“公主,前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挡住了前面的去路。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像是一堆死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