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随着白袍军继续往大山深处前进,地势开始渐渐升高,周围的荆棘、藤蔓、树木也越发的浓密茂盛起来。
歇息了一晚,清晨吃得饱饱的士兵们,在拆掉了行军帐、收拾好东西、报上了各队人数和完成各项准备后,跟在工匠营士兵后面,继续前进。
冬日的上午,山林中没了虫豸的声音,只剩下了一些鸟类和蝈蝈的叫声,显得安静不少。
此时,白袍军后方的队伍中,骤然响起了一声如雷的吼叫,几个零零散散吊在大军后面妇人老者被惊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回头一看,登时把他们吓了个魂飞魄散,大声呼救起来:
“斑子!是斑子!”
“快来人啊!”
斑子也就是老虎,这种猛兽极其耐寒,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冬眠,照样出来觅食。它吊在长龙一般的队伍后方已经有一会了,安静地锁定了落在最后面的一名妇人,迅猛地一扑一剪将其锁住,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往其脖子上咬,这名妇人虽拼死挣扎,但都做了无用功。
附近亲自带队维持秩序的陷阵营大队长伍忠,被呼救声惊动,回头一看顿时被这幕景象吓了一跳。不过他的反应倒也算快,当即带着一小队人冲了过来,亮出硬弩咔咔就是一阵齐射,斑子嘶吼一声侧翻倒地,但它口中的那名妇人却活不过来了。
伴随着死者家属凄凉的嚎啕声、周围匠人家眷的安慰声,伍忠下了就地掩埋继续前进的命令。死者的家属就算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在悲痛中、继续跟在队伍后面一步三回头。
仅仅一个上午,像这样的被猛兽袭击、甚至不慎跌伤事件,连续发生了数起。
……
“轮子又坏了!”
崎岖难行的山路中,时间已至晌午,一辆艰难前进、满载了粮食的独轮车突然一沉,斜斜倒地。捆在粮袋上的麻绳也随之一松,好几包粮食滚落下来,压到了旁边运粮劳力的脚。
“这都是第三次了,我也忒倒霉了吧!”
眼看着自己负责的独轮车都坏了三次了,推车的劳力忍不住低声抱怨出来。
“你这还叫倒霉?没听说吗,后面的人都被斑子咬死好几个了!唉,这深山老林的,也不知走到何时才是个头……”
“你们几个发什么愣!赶紧把车推到一旁,后面的车还等着过呢!”
“哎,这就推。”
随着号子声响起,数人一同发力,独轮车连车带粮被推到了一旁,让出了继续前进的通道。很快,匠作司的木匠带着工具和木料匆匆赶来,埋头开始修理。
更多的大车随之从旁边通过,效率慢的如同蜗牛爬行。以这个速度,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钻出大山。
“唉……”
先前回话的那名劳力杵在一旁,忍不住再度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疲惫,再加上枯枝败叶的遮掩,他没注意到地上一条手指粗的蜈蚣。等他隐约感觉到什么时,已经迟了。蜈蚣猛的螫了他一口,仅仅只是几息的功夫,劳力被咬的伤口就变成了黑紫色,随即肿起一个大包。
“哎呦!”
劳力忍不住疼痛叫了一声后,只觉头晕目眩、又痛又痒,顿时坐在地上就要挠,不过却被身旁的同伴阻止了。
“医工!这边有人被黑蜈蚣咬了!”
很快,一名医工左手提着一只大公鸡、右手提着一个小木箱,领着几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命人小心翼翼的挑破了脓包,再让其用麻布擦拭干净后。医工拿出一柄小刀往鸡冠子一割,取了些鸡冠血抹在劳力的伤口上,又嚼了两颗大蒜混着从竹山镇换来的蜗牛汁涂上,最后再用煮过的麻布带包上。
“哎哟,你轻点。”
或许是包扎的太用力了,伤口传来了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让劳力忍不住喊了出来。
医工没有睬他,顾自的包扎完后叮嘱了几句,便收拾好东西急匆匆的往前头赶了。
随着越来越接近大山深处,像这样的一幕,也更加频繁的出现了。
不仅仅是运粮车损坏的数量上升,死亡的人数也在加剧。大巴山脉里面的各类蜈蚣、毒蜂、毒蜘蛛、辣虫等毒物形形色色,简直让人防不胜防。也就是现在的蛇都冬眠了,否则情况还要更加严重。
不过好在,白袍军的医工从最初不足十人,到现在规模已经增加了近十倍。虽然对于超过万人的队伍来说仍旧紧缺,但也能勉强应付过来了。
一路走走停停折腾了半天,到了傍晚时分,损坏的车辆总算重新修复完成,被各类毒物咬伤、螫伤的人,也得到了有效的救治。众人七手八脚的重新把粮食装上、推回路中间,再套好拉车的牲畜,开始和一瘸一拐的伤员急匆匆地往前追赶。
因为前面的工匠营还在开道,所以他们只需要按着沿途留下的痕迹、引路的陷阵营小队、以及能隐隐看到的背影追赶即可,加上距离也相差不过两里,很快就追上了大部队。
考虑到行军的线路不能离开水源太远,还要顾及车队,白袍军这几天一直都是沿着大巴山脉的半山腰前进。
按地图估算了一下路程,陈子云见已经快要到达地图上标注的其中一个地点,随即下达了扎营命令。
在大巴山脉中扎营,绝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遵照陈子云的吩咐,大军寻了一块地势较为平坦的区域,开始放火焚烧。
地面上的枯枝败叶看上去虽然像是一床天然的被褥,可若是有人敢直接躺下休息,惊动了隐藏在下面的各种毒物,下场绝对会比刚才在路上被螫伤的人还要惨。
用大火焚烧干净,情况无疑会好很多。
当然,放火也是有讲究的,得注意风向、做好隔离,诸如清空杂物挖沟等等。
随着地面被烧空、清理后,随军携带的被褥、木架、水桶、铁钉、篷布等各类物资的作用也就显现了出来,经历过多次战争的洗礼,白袍军已不复当初往葛阳行军时的生涩了。
在工匠营士兵和劳力的帮忙下,一个简易的营盘框架迅速立起,各部的士兵井井有序地忙碌起来。
众人按着各自的任务挑木桶取水、分出专人伐木砍柴、搭建帐篷、点起篝火堆造饭、巡查和维持秩序、泼洒雄黄等防虫药物……
效率之高,简直要超过一支地方军队。
昏黄的火光中,站在帐外的陈子云看着这一幕,不由升起了一股豪迈感,之前对未知的无奈也随之消散,正所谓‘千磨万砺还坚韧,利剑一出天下惊’。他相信,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自己的白袍军,终将会撕下流寇的标签,成为一支真正的铁军。
沉思了片刻后,陈子云随即命亲卫召集众将,准备商议接下来的行军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