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南郡。
夷道县城往东五十里的石头山。
山中有一个小村落,名曰石头村。因地处偏僻,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村落的存在。
村内拢共只有三十户人家,总人口连百人都不到,自从陈子云和虎子等年轻一辈的人出村后,这个处在大山中的小村落,也随之变得格外的冷清,如今还留在村子的,大多都是一些老弱妇孺。
往日向来平静的这里,今天却稀奇的嘈杂起来。村民一个个面带慌乱的各自收拾家当,就像是要去逃难一般。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这里来了一群言行举止井然有序、一看就不好惹的年轻人。
“虎子,子云那小子真的把整个江州给闹翻了天?”
“四爷爷,这都是你第六次问了,收拾好东西咱赶紧走吧。”
尽管已经确认了好几遍,王四却仍旧惊讶的不能自已。他想不通,陈子云好好的去修个学,为何到头来却学成了一个反贼头子?
“哎哟……”
就在王四犹自不相信陈子云造反这件事的时候,杨婆婆领着其他两位老人刚进门就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头栗,凶道:“大伙都收拾好了,就你事多!”
因石头村消息梗阻,江州发生叛乱的事情还未传至这里,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仅是王四,所有人都是大惊过后随即开始慌乱起来。
无他、陈子云一人造反,全村都得受到株连,这可是关乎所有人生死的大事。但看外面那群手持长剑守在村外的年轻人,他们就知道事情的真假、有多么严重了。
“虎子,差不多了。”
宋祖良在外面等得久了,亲自带了一小队人过来催促虎子。
宋祖良一行六十人从武昌撤离后,又买下了几辆马车、一路乔装打扮,昼夜兼程地赶到了石头村,而后将村民召集起来告知他们这个消息、要带他们走时,虎子好说歹说村民们还不信,结果宋祖良当时拔剑怒喝了一句:
“你等欲留则留,只是到时被抄家杀头,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等。”说罢又命亲卫将村子封锁起来,任何人未经同意不得进出。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们见到这副阵仗,其中有胆小的,顿时就被吓得慌慌张张的回去收拾了。
江州起事失败,陈子云不得不考虑到朝廷接下来的清算,虽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出自石头村,但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江州叛乱传开,万一哪天根底泄露,那时整个石头村都要遭殃。
宋祖良出发前接到的命令是四位老人一个都不能少,其他的村民则能带则带,此刻见陈子云的几位亲属都在这里,催促道:“事不宜迟,不等了,咱们立刻动身。”
“这位小哥,恕老朽多嘴再问一句,我等这是要往哪里去?”
说话的是张承德,对于陈子云成为一名叛军首领这件事,要说他不吃惊是不可能的,但他的吃惊却和别人不同。
粗略地听虎子讲了一遍陈子云的起兵经过后,张承德惊的不是大祸临头,而是对陈子云的能力感到了惊讶,毕竟他曾经也是和刘家真刀真枪的拼杀过的。不过他对此没有怀疑,因为把守在村外的那些亲卫,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拿自己曾经的手下和对方比,张承德自认是不如对方。
面对陈子云的家人,宋祖良也不敢无礼,各自问了声礼后,朝张承德拱手道:“武都郡。”
“武都,莫非是要走天……”
张承德话还没有说完,陈子云的奶奶李玉贞打断了他,朝宋祖良问道:“老身的孙儿可是在那里?”
“回太夫人,时间紧迫,路上我再与您详细道来可否?”
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李玉贞就算再关心陈子云的处境安危、有再多的问题要问,也不好开口追问了,只得点了点头。
见状,宋祖良也不再耽搁,与虎子招呼众人,拿上几位老人的包裹,匆匆往村口方向赶。
一路来到村口小溪边,有村民已经携带大包小包在这里等着了。宋祖良告诉过他们,只给他们一个时辰,过时不候。
至于有多少愿意来的,就与宋祖良无关了。
……
在众人艰难的一路出山来到山口后,几名守在七八辆马车旁的亲卫随即过来帮忙,将众人的行囊集中在一辆马车内,至于村民携带的大件物品,宋祖良说了,除了行囊包裹,其它的要么扔掉,要么自己拿。
村民无奈,毕竟刚出山就已经累的不行,往后还不知道要赶多远的路呢!顿时,石头山口处多了一地村民的破烂家当。
将一些腿脚不便的老者安置在马车内、安排一切好后,亲卫们纷纷把长剑藏于装有货物的车内,扮成了小世家举家迁移,朝着西北方向前进。
有不少石头村的村民,边走边回望着石头村方向,恋恋不舍地离开这片养育了他们的土地。
不过,纵然再不舍,在面临着生与死的情况下,只要不是顽固不化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谁都知道,这一走,从今往后,他们也将变成了一名反贼。
虎子此刻也在回望着石头村,百感交集的他,想到了儿时种种,想到了在弋阳受过的困苦,又想到他如今也是白袍军中的小头目了,不由感慨的低声喃喃了一句: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
哈口热气搓了搓手、收回目光后,虎子加快脚步,目光坚定的跟上了队伍。他坚信,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终将会回到这里,回到自己的故乡!
……
*
在白袍军进山后的第十二天,千里平叛的禁卫军已经风尘仆仆地追到了荆州竹山镇。
从豫章城出来后,禁卫军一边立即派出侦骑哨探,一边快马加鞭地奔向最有可能先遭遇攻击的阳丰县。
结果,阳丰县安然无恙,并没有遭到攻击,他们反而得到消息,贼人冲着昌西县去了。无奈的禁卫军来不及休整,立刻马不停蹄的调转方向,一路急行军朝昌西县赶去。
而后在半道上,他们又再度得知了昌西县也没有遭到攻击。贼人已经越过昌西县,往正西的方向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禁卫军的右武卫将军顿时明白过来贼军想要干什么了。
为了阻止贼军躲进深山老林中,禁卫军顾不上奔波劳顿,一路向西,赶到最西面的竹山镇。
从建康一路急行军至豫章,刚刚平定叛乱又连续不停的高强度行军来到荆州,哪怕禁卫军是天下有数的强军,体力也已经疲惫到极点了。
可到最后他们只从竹山镇的百姓口中,得到了一个令人大失所望的消息:
贼军进山已经十多天了。
换做任何一个将领,都不会愚蠢到率领大军跟着闯进深山老林中,派遣小队探查就更不用说了。
无奈之下,禁卫军的右武卫将军只能派人返回豫章报信,随后命令大军就地驻扎,打定主意要将贼军封死在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