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大醮第三十天的时候,李碧云结束打坐,看样子是有所收获,林方墨可以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变化,她的身上也多出一种神妙的气韵,反观康有年,胡子拉碴,虽然每日净水洁面,脸上依旧掩饰不住的疲惫,别的法坛,都是分主持法坛的大法师跟一旁辅助的法师,许多事情都有人分担,故而大法师并非事必躬亲,唯独天机坛是个例外,林方墨跟李碧云都是外行,不懂斋醮事宜,于是便只有一个半吊子的康有年硬撑。
这日晚朝科,李碧云听从林方墨的怂恿,跟着康有年诵念起来:
五星高耀,瑞气虚浮。元始集神,天地交周。玉符宝节,啸命微幽。掷火扬威,奸凶无留。万魔振伏,纷葩却消。摧怪伐恶,道炁同流。神光照夜,阴翳俱收。万神降格,扇景乘飚。群生咸遂,惠遍神州。
康有年起身鸣法鼓二十四通,继而念诵道:
无上三天玄元始三炁太上老君,召出臣身中三五功曹左右官使者、左右捧香金童、传言散花玉女、五帝直符直日香官使者各三十六人出。出者,严装显服,冠带垂缨。关启玄坛土地方域神真。臣今晚朝升坛行道,朝谒帝真,谨奏为入意,其诸诚意,具载缄誊。愿得太上至真道炁,灵宝瑞光,下降流入臣等身中,令臣所启之诚,速达径御至真无极大道、三清上圣、昊天至尊金阙玉皇上帝御前。
具位某与临坛官众等,谨同诚上启:虚无自然元始天尊、无极大道太上道君、太上老君、高上玉皇、十方已得道大圣众,至真诸君丈人、三十二天帝君、玉虚上帝、玉帝大帝、东华南极、西灵北真、玄都玉京金阙七宝琼台紫微上宫灵必宝至真明皇道君、三十六部尊经、玄中大法师、上相上宰、上保上傅、太平下教二十四真人、西城总真王君、太乙真人、东岳上卿司命茅君定录保命二真人、名山洞府得道神仙、三界官属一切真灵,恭望洪慈,洞回照鉴。伏念臣谬因夙庆,早谢尘缘。得奉上玄,获参玄律。故每省循而知幸,尝思勉励以宣勤。凡有告祈,不容抑塞。斋诚既切,词意庸伸。仰冀玄慈,洞回真听。
具如词言,灼见诚心,冒渎玄慈,益深祗畏。
臣闻:洞户吕二,敞琼门于帝阙;天阍九九,閟玉宇于宸京。视不见,而听不闻;瞻弥高,而察弥远。超出名言之外,莫究微芒;不拘形器之间,难窥香蔼。静应下生于汉世,玄元屡降于蜀都。秘演真经,密传妙旨。青宫伊紫府,邈矣开津,黄道彤墀,豁然通昼。罄斋庄而皈向,一诚意以交孚。感倏忽变化之神,若俯仰屈伸之速。于是金关启钥,玉女飞函,亲谒帝尊,敬陈词表。上以消于灾变;下以度于生灵。普率咸遵,幽冥是赖。斋官某伏念身居寰壤,志在道阶,奉戒持斋,命羽衣而宣尵教;谢愆引咎,尊师宝而开设坛场。存思而升黑朝天,俯伏而飞神谒帝。时感紫光,笼月金华,浮瑞霭之,馨丹焰藏,星玉篆绚,祥云之彩。万籁消声于洞壑,羣飞歛翼于山林。钟磬齐敲,与空歌而流响;坎离默运,周内景以发辉。三界齐临,五轮偕度。
以今静夜行道,请法众等,运兹初捻上香。愿此香烟腾空,径上三清之境。臣等皈身,皈神皈命,首体投地。仰依太上三尊,以是捻香功德,上祝当今皇帝,伏愿睿文星焕,神武龙骧,明烛四方。诞布帝王之德,坐观羣动适当,天地之心。车同轨而书同文,三边宁静;韶尽善而武尽美,四海和平。风行草靡,而化无不成;鱼跃鸢飞,而人皆自得。今故烧香自皈依道尊大圣众至真之德。得道之后,保天长存。
以今静夜行道,请法众等,运兹二捻上香。愿此香烟腾空,径上三清之境。臣等皈身,皈神皈命,首体投地。仰依太上三尊,以是捻香功德,归流斋官某三代宗亲,眷属魂识。伏愿愆消慾海,罪灭爱河。三报豁除,八垢不留于心地;六根洒落,五神皆得于性天。炼形于流火之庭,育德于童初之府。乘云驭气,游宴仙都,出阴入阳,逍遥圣世。今故烧香,自皈依经尊大圣众至真之德。得道之后,昇入无形。
以今静夜行道,请法众等,运兹三捻上香。愿此香烟腾空,径上三清之境。臣等皈身,皈神皈命,首体投地。仰依太上三尊,以是捻香功德,伏为斋官某诚存一念,醮设罗天,谢过消灾,祈恩请福。伏愿金书纪善,玉简刊名。帝与其龄,年弥高而德弥劭;神介之福,老者安而少者怀。爰居爰处,而神相其庥;或止或行,而天授之契。欢洽门庭之内,庆传闾里之间。家用平康,习学宜修于爵禄;人怀信义,循行可袭于簪缨。万事成亨,千灾永殄。今故烧香,自皈依师尊大圣众至真之德。得道之后,与道合真。
具位某与临坛官众等,谨同诚上启:三清至尊、十方上圣、玉京金阙天帝天真、十方师尊圣众、三界官属,一切威灵。
臣闻:一以无为,得天人之旨要;静而观复,见道德之纯全。含洪光大而邈矣难名,微妙玄通而深不可识。离乎形器,与物无疵,要其始终,与道相保。臣等持心弗惠,立志非坚。穷恍惚而莫见其端;窥徼妙而或乖其度。虽欲抱黄而回紫,岂能通真以达灵。徒负职名,滥行科教。斋官某浴身沐发,备礼陈仪。欲款天阶,爰修道范。五方云篆,用收魔而束妖;三级灵场,敬瞻天而望圣。凤烛摇红而绚彩,龙烟散景以流馨。高敞八门,弘宣九龠。伏惟瑶京帝阙、琼苑仙都、至圣元尊、羣司列职,九色焕飞空之驾,五明浮步景之坛。神动天随,揭生源之大柄;灰飞烟灭,扫罪籍之繁文。一庆所资,无所不度。上愿皇图丕衍,帝业恢弘。梯山航海而入贡无违,外狄边夷而朝宗不逆。次冀斋官,天钧锡祉,道运储庥,祖考来宁。叶诗人之雅咏,神只顺相;利君子之谦光,绵绵丕绪。以隆昌奕奕,徽声而振作。门全忠孝,代继簪缨,永却迍危。茂膺穰简,先亡受度,近逝超生。或系三涂,尚沦五苦。乘斋功而解脱,不溺报缘;准符命以化生,克膺福果。暨幽冥之未度,偕翊卫之有劳。允赖恩光,俱超品秩。则上明天尊大慈之泽,下副臣等皈命之诚。谨启以闻。
一愿灵光下烛,二愿道月扬辉,三愿恩宣九地,四愿诚达天威,五愿真灵具会,六愿道炁周围,七愿天堂开敞,八愿地狱隳摧,九愿玄功普被,十愿驾景空飞,十一愿普天怀德,十二愿道化无为。
香官使者、左右龙虎君、侍香诸灵官,当令臣向来晚朝陞坛行道之所,自然生金液,丹碧芝英,百灵众真,交会在此,香火炉前。当愿十方仙童玉女,接侍兰筵,传臣向来所奏之诚,速达径上至真无极大道、三清上圣、昊天至尊金阙玉皇上帝御前。
这一套颂词念下来,三人都觉得口干舌燥,好在他们一应准备周全,倒也不曾缺东少西。晚朝科之后,有一晚上相对清闲的时间用来恢复体力,康有年终于得以稍缓。
十月初十,龙虎山早已入秋,但在这云雾山巅,却没有多少萧瑟的凉意,反而处处繁花似锦,生意盎然,随着夜色缓缓降临,天上一弯银月挂起,繁星点点,林方墨照旧打坐,运转斗元功,身处龙虎之巅,又逢满天星斗的长夜,再没有比此时此地更适合修行斗元功的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其实这一个月来,白天他跟着打醮,夜里从未断过修炼,或许是近来经历颇多,打击也多,他自然觉得身上有本事才是安身立命的依仗,他如今大小也算是个正经的修行人了,尤其看到李碧云日以继夜苦修不辍,他也就不好偷懒。
北斗遥挂,漫天星辉清冷而广博,地上的每一寸,都沐浴在星光之中。
林方墨枯坐到夜半,忽觉身上一阵通透之感,仿佛刚刚从温泉里泡了一遭出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舒服的感觉,陡然间那股冥冥中自己与天上某处的联系便加强了千百倍,这种玄而又玄的感应指引着他睁开双目,看向北斗中的天机星。
便在此时,天机星光芒大盛,力压群星,仿佛化身群星之中的王者,就连照在地上的星光也为之一盛,只见一点银光自苍穹划落。
“是仙露,快看,是仙露。”
法坛之下,原本盘膝打坐的一些散修大声呼喊起来。许多年了,罗天大醮都不曾有仙露降下,而今被他们遇上,这便是仙缘。
面对从天而降的仙露,只有林方墨有些高兴不起来,因为在仙露降下的瞬间,他感到泥丸宫里一阵悸动,分明是金符有了感应,想起先前康有年言道以符祭天的结果,若是金符祭了天,将来见到逸龙真人可拿什么给他呢?自己深受瘟龙道人恩惠,瘟龙道人大限之际就托付了他这一件事,想到这里林方墨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然而此刻却容不得他多想,因为法坛外已经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