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不及感慨,法坛上便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白胡子独眼老道。
忽听台下锦云师太喊话:“丘老道,你一个散修,怎的也要掺和罗天大醮上的门派争斗吗?”
那独眼老道士笑呵呵转过脸去,回道:“谁说老道我是散修,老道上月已经加入黄道教,如今是黄道教大长老,怎的就不能来向神霄派道友问道啊?”
锦云师太嗤笑:“黄道教那三两个门人穷得都要变卖宗门祖地了,还能让你这老道去当大长老?你打量着天下道门诸多道友都是傻子让你轻易蒙骗?”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反正老道我今日是以黄道教大长老的身份来向几位小友问道,旁人可管不着。”
“三位小友,若是害怕,不妨将此法坛让出来,交与我黄道教主持,如何?”老道转回脸来冲着三人,露出一口大黄牙,乐呵呵道。
“这位,丘长老是吧,虽然我不曾听过长老大名,也不曾听过贵教,但既是天下道门,我想彼此之间切磋问道也不必伤了和气。”康有年开口就是一副生意人的嘴脸。
丘老道听他如此说以为他这是心生惧意,服软了,却不料康有年话锋一转,道:“可这位长老也该知道,夺人法坛,那是要当成生死大敌的,不知长老可曾准备好与我等生死相向?”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后辈,丘老道心中暗骂,待会将你们制住,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嚣张。
康有年此时也颇为头疼,三人在铁冠道人的幻境之中走了一圈,他跟李碧云都心力交瘁,此时脸色不太好看,唯独林方墨一个人看上去还好一些,却也不知剩下几分力气,或许丘老道正是看到这点,所以迫不及待冲上来要捡个便宜。
好在得铁冠道人善意之便,几人将子午冲霄阵布置起来,此时发动阵法,当可拒敌。
“康兄,云姑娘,还是由我来领教这位长老的手段吧。”一旁林方墨早已看出李碧云与康有年的疲态,当先提议道。
“不必。”康有年阻止道。
随后康有年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牌子,伸手点在玉牌上,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段法诀,只见周围亮起十二道光柱,将天机坛笼罩起来,子午冲霄阵已然发动。
丘老道身处法坛之上,不提防已经被阵法笼罩,明明三个小辈就在眼前,可他就是无法触及,感觉中间隔着万水千山。
“便教尔等见识一番贫道的手段。”丘老道大喝一声,抖手扬起一颗黑乎乎的珠子,那珠子有鸽蛋大小,看不出什么材质,周遭泛起一层淡淡的幽光,被丘老道扬到空中便化作磨盘大小,照着三人落脚之地砸了过来。
珠子落在地上,一砸之下,整座天机坛都抖了抖,却并未伤到三人,此时三人毕竟是主场,那子午冲霄阵便是三人的倚仗。
“我看你这手段也是一般嘛。”康有年奚落一句,捏着手中玉牌稍稍催动阵法,只见东南方位一道雷电出现,瞬间落在珠子上,珠子被击得往土里又埋深三分,却丝毫无损,御使珠子的丘老道反而因为心神相连被震得身上一颤,随即他便恢复往日神情。伸手将珠子召回,随即又砸了过去,如此一砸半个时辰,直将三个人砸得晕头转向。
子午冲霄阵已经启动了六条光柱上的雷电,每次珠子砸过来,都有六道闪电一齐迎上去,并且将之险险击退,按照此阵的威力,最高应该是十二条柱子上都能生成雷电,但康有年本事有限,最多只能调动六条闪电,这也是无奈之举。
“康道友,我来助你。”却是李碧云开口。
李碧云双手掐诀,抬手幻化出一团水汽,水汽如同一块巨大手帕,出现在闪电之前,最后附在了珠子上,那珠子砸在水汽上,当即就被缷去大半力道,一时无法建功,而康有年把握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只留两道闪电应付珠子,另外四道闪电忽的直奔丘老道而来。
丘老道猝不及防,又或者压根就不曾把这些小年轻的手段放在眼里,左边长眉立时被烧了个精光。
吃此一亏,丘老道忙又召唤出一尊丹炉,丹炉乃赤铜打造,浮在丘老道头顶滴溜溜乱转,同时化出一道丹炉虚影,将他整个人护在其中。随后而来的闪电击在丹炉上,砰砰之声大作,却丝毫不曾破开丹炉的护持。
丘老道洋洋自得。
“唉,子午冲霄阵虽好,可惜并非布置在合适的地方,若是依靠名山大川的地气发动,法力源源不断,那便可高枕无忧,而此刻十二块阵牌都是掌教真人炼制之物,后天所成,纵是存储法力再多也有个限度,到那时阵法溃散,若这老道尚未拿下,咱们可就危矣。”
显然丘老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此刻双方虽然一攻一守,脸色却是呈现相反的悲喜。
丘老道困在子午冲霄阵中大半个时辰,若是换个旁人,早已投降认输离开此地,但丘老道丝毫没有退却之意,看得康有年眉头紧皱。
此时周围不少法坛上的人已经开始启动阵法,主持法坛的人开始步罡踏斗,为祭天祈福作最后的准备,这些法坛里就包括离着天机坛不甚远的天损法坛,上头的阵法发动时,只见一道光柱冲向天际,但这光柱刚刚冒出,丘老道手掌一翻多出一块玉牌,玉牌一阵闪烁,那来自天损星上的阵法光柱忽的调转方向直奔天机坛而来,瞬息即至,光柱撞击在子午冲霄阵的光幕护罩,一声清脆的哀鸣过后,十二道光柱运行一滞,随即湮灭,天机坛上的子午冲霄阵法竟然就这么被破开了。
“丘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待康有年发问,那天损坛上已经有人在质问他。
原来丘老道的黄道教早已混迹在天损星对应的法坛里,那上面聚集了十三个门派,黄道教最不起眼,且若非丘老道的加入,单凭黄道教原先的底蕴,根本没有资格成为这十三个门派之一,即便如今混了上去,也只是一位黄道教掌门在法坛上。
那掌门看上去年岁不大,二十郎当岁,见识了眼前变故,估摸着跟自家宗门大长老脱不了干系,愁得他差一点寻短见,周围这些人哪里有一个是他能得罪得起。
丘老道可谓早早布局,打从一开始就怂恿其余十二个门派布置自己提议的一个阵法,事后又偷偷动了手脚,将一副子母玉中的子玉放置在阵眼处,母玉则留在他手中,于是此坛发动阵法祭天的时候,丘老道借用子母玉的玄妙移花接木将阵法之力偷了过来,凭此破开天机坛的子午冲霄阵,这并非循规蹈矩的破阵,而是以力破阵,因而事先也不必花心思猜测神霄派会布什么阵法。
康有年高声指责:“丘长老,你们黄道教既然已经占据天损坛,又何必垂涎我天机坛呢?如此得陇望蜀,可不是我修道之人该有的豁达心性。”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天损坛虽妙,又怎比得上天机坛,且与旁人分享一坛,不如自己独占一坛。”
“丘长老好志向,只是不知长老的手段能否配得上这鸿鹄之志。”
“嘿嘿,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其余门派惊讶之余无不震怒,并非所有门派都想着对付神霄派,于是当场便有人要将黄道教赶下法坛。
“姓丘的,你如此算计显然是不将我等十二家宗门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等便做主,你黄道教不必在天损坛上效力了,立马滚吧。”天损坛上一个门派的掌舵人开口道。
“嘿嘿,如此更好,康小友也不必纠缠于我黄道教多吃多占,咱们就在这天机坛上决高下吧。”
而那黄道教的年轻掌门此刻已经下了天损坛,慢吞吞来到天机坛下,他略想了想,也没登上来。
丘老道却不管他,此刻老道心里想着的都是怎么赶走神霄派,自己主持眼前这座法坛,所以他出手毫不留情,念动法诀,地上那磨盘一样大的珠子已经飞了起来,随即直冲着康有年砸过来。
康有年猝不及防,一时忘了如何应对,反倒是林方墨心中一惊,甩手两张五雷符,只见青蒙蒙两张五雷符自行化成灰烬,半空里一道电闪雷鸣,与飞来的珠子磨盘直接撞在一起,珠子倒飞而回,同样的,两道五雷符化成的雷电之力也在这一击之中将近耗尽了法力。
“小子,你可是要倒霉。”丘老道见状心中大怒,他再次祭出珠子,化出万千残影砸了过来,且珠子周遭弥散着一层淡淡红雾。
林方墨又是一把符篆丢出来,一连五道符篆化成大钟将三人层层护持住。那珠子砸在大钟上,钟声悠扬,但坚持不多久最外面一层大钟就成了碎片,接着是第二层,五层金属大钟一直碎到了第四层,剩下最里面一层堪堪能维持住局面。
不知不觉间,林方墨已经吸入不少红雾,起初他并未觉得有什么,直到眼前出现一座青羊宫,他忽而脑海一震:“我又进了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