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是林方墨想差岔了,他以为丘老道跟那铁冠道人使的是一个路数,斗法时悄悄将人拖入幻境,这是个极不要脸的斗法手段,一旦中招,若对方不给你解除幻境,且自己又无法破除,结局便如长眠,再也无法醒转,直到心神耗尽,浑身生机尽散。
先前跟铁冠道人斗法,若非他破局而出,铁冠道人自行离去,那康有年跟李碧云大约便要老死在法坛之上。
但此时这丘老道所使手段并非幻境,而是一种媚术的变化。
媚术,传闻是青丘国九尾狐族的天赋神通,外族不得其要,但修行界千百年来总有许多奇人异士,曾经就有人以青丘媚术为蓝本,将之修改,衍生出了一门神通,名唤千灯术,此术修成,可以修士自身法力勾动对手心底的神思欲念,犹如坠入幻境,却比幻境更为险恶,因为这法术往往能将人最隐晦的欲念放大千百倍,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一旦中招,即便施术之人收了法力,中招者往往也不能醒转过来。
千灯术传承几经断续,丘老道修炼的也并不正宗,尽管如此,却也在不知不觉间让林方墨中了招。
林方墨将目光从青羊宫的方向收回,眼前依旧是丈人观,姚芝也并没有入魔,此刻就依偎在自己身边。
“方墨,等明年,春暖花开,咱们一道回家吧,我有些想家了。”姚芝托着腮,小脸看向天空慢悠悠飘过的云朵,说道。
“你师父会答应吗?”
“会答应的,我本来就是为了治病才跟师父来到这,如今都已经大好了,我现在丢掉那块玉坠,也不耽误到处跑,一点事都没有,你放心吧。”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回家。”
林方墨说着,忽然看到眼前三丈外站着一个独眼老道,正一脸阴恻恻笑着看向自己。
这人有些面熟,可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道长是何人?怎的在丈人观,咱们是不是见过?”林方墨直接开口询问。
那老道原本正阴恻恻笑着,忽听林方墨询问显得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盯着林方墨,脚下却往左移动两步,随后又朝右走了四五步。
“你能看见我?”老道发现林方墨的目光很明显随着自己的移动而移动,当即问道。
林方墨心中好笑,你又不是个鬼魂我怎能看不到,这么大个活人在跟前晃来晃去,我要还是看不到,那自己就是个瞎子。
但他口中依旧客气:“道长玩笑了,我并无眼疾,自然看得见。”
“既然看得见,你说不认识我?”
林方墨听得糊里糊涂,他是觉得这人面熟,却实在又不认识,于是极力去想。
“姚芝妹妹,你认识这位道长吗?”他转过来问姚芝,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姚芝的影子。
当即站起身来,左右四顾,这空荡的道观里,只有自己跟独眼老道两个活人。
脑袋里忽然闪了一道闪电似的,霹雳一声,林方墨忽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丘老道。”他指着独眼老道高喊。
“果然刚才是装的。”丘老道嘀咕一句,但他不明白,在自己千灯术之下,林方墨是怎么保持神志清醒的,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存在,以往他用千灯术对敌,对方一旦迷失心性,自己出现在对方的梦境里,对方绝对是发现不了自己的,可如今,林方墨当面叫破他的行踪与身份,这让他大为不解。
丘老道觉得林方墨必有奇遇,或许身怀异宝,但也仅限于此了,只要他走不出这秘术,依旧要受自己摆布,但他方思及此处,眼前就失了林方墨的身影。
“兀那小子,你去了哪里,莫要装神弄鬼,快给你家道爷出来。”丘老道高声喝道。
四周一片寂静,并无回应。
“莫非这小子真有手段,已经回神?”丘老道自顾自说着,他又喊了几嗓子,依旧没人回应,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当即念动法咒想要将退出这秘术所幻化的世界,但他念完法咒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丈人观。
“怎么回事,年纪大了真就这般不中用吗?”
丘老道又将法诀一字一句念了一遍,睁开眼,还是丈人观,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妥。
“莫非我被自己困住了?”他忽然有了这个念头就再也挥之不去。
丈人观里忽然涌出一群道士,对着他施礼,口中喊道:“恭请神霄掌教丘真人。”
“掌教,丘真人?”莫非是说我?
丘老道看一眼这些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贫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不枉蛰伏这许多年。”丘老道一边说着,一边随这群道士步入大殿。
……
法坛之上,林方墨幽幽睁开双眼,仿佛做了个长长的梦,身上疲累得紧,但他看到眼前那丘老道此刻席地而坐双目紧闭,对外界不闻不问的样子,倒像是闭关清修。
千灯术神妙非凡,林方墨隐隐猜到了丘老道的下场,但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逃过一劫,思前想后,也还能归功于陈老祖的梦春秋。
转头看一眼旁边康有年跟李碧云,见二人并无异状,同样在看着自己,他心中暗呼侥幸,幸亏丘老道先对付的是自己,若是先对付这二人,此刻他自己醒转过来可也也不知道该如何救人,正如此刻,他有心放过丘老道,却不知如何将他唤醒。
丘老道依旧双眼睛闭,但脸上时不时露出诡异的笑容,仿佛做着什么美梦。
这般变化自然被法坛下有心之人看到,于是不少人议论纷纷。
“快看,怎么回事,那丘老道原本意气风发,这会子倒像是陷入幻境,我也没见那小子使用幻符啊,难道他修行了什么幻境法术?”
“多半是这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我以为能有什么手段,不想连丘老道这样成名已久的散修都着了道。”
“什么散修,没听说吗,人家现在是黄道教大长老。”
“不错,你看,那位是黄道教的掌门吧。”
此时,法坛下一位年轻的道人正往法坛上走去,等他好不容易到了法坛上,便看见自家大长老一脸怪笑闭目坐在那里。
“长老?”他试着唤醒丘老道,但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几位道友,我家长老这是?”
“哼,作茧自缚呗,你家大长老没安好心,今日自食恶果了。”康有年没好气道。
那人被一阵奚落,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脸上憋得通红,丘老道所为他自己从头到尾看在眼里,但他劝不动大长老,自己这个掌门如今并无实权,也只能干看着,如今大长老阴人不成反被阴,他还能说什么。
“请道友高抬贵手,放过我家长老。”他这话是冲着林方墨说的,毕竟刚才就是林方墨跟丘老道斗法。
“我没那本事,你家长老大概是陷在自己的幻境中了。”
“陷在自己的幻境?”道人想了想,走到丘老道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丘老道没醒,反手又一巴掌,老道脸上顿时多了两个巴掌印,但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道友,贫道可否将大长老带走?”
林方墨看了看康有年,开口道:“随你吧。”
年轻道人听了,深施一礼,转身背起丘老道,摇摇晃晃下了法坛。
这边剩下三个人,互相看了看,趁着刚才说话的工夫都已经缓了一口气,此时立即又将那子午冲霄阵重新布置起来。
法坛上一时安静下来,再无人上来问道,看来是震慑于三人先前展现出的手段,这是好事,李碧云跟林方墨原地打坐休息,康有年先用清水净坛,随即开始升坛念经。
只听康有年对着高空念道:具位臣康有年谨焚香,奏启太上无极大道虚无自然元始天尊,太上玉晨虚皇大道君,金阙后圣玄元太上老君,三宝丈人,三宝帝君,三洞尊神,郁单无量天帝,上上禅善无量寿天帝,梵监须延天帝,寂然兜术天帝,波罗尼密不骄乐天帝,洞元化应声天帝,灵化梵辅天帝,高虚清明天帝,无想无结无爱天帝,五灵五老上帝,三元三官大帝,三十六部尊经玄中大法师,静老天尊,三天大法师,高明大帝,九天好生韩君丈人,度人不死尊神,南极长生大帝,回骸起死尊神,太一元君,太一真人,飞天大圣,无极神王,四协侍宸,玉辅上宰,九天司马,侍仙玉郎,太极典禁,灵妃侍圣,玉童玉女,三洞四辅经籙符法上圣高真,翊卫仙灵,九天诸司真君,九天列职灵官,玄坛功曹使者,玉童玉女,直符直事,直日香官,虚空监察,仙真主宰,诸省府院司官君将吏,地水岳渎城隍社令,三界应感一切真灵,仗此宝香,并同供养。
臣闻三宝金书,凝飞玄之妙炁。九霄玉笈,秘空洞之灵音。内名混合于百神,生根裁成于万品。导运御世,唱恭奉而九炁结形。乘晨希阳,洞玄灵而七元返景。洪惟元始,凝妙虚无。悯履九之告终,矜函三之应会。神景启奥,隐韵通玄,上开天地之光,下料死生之化,希夷至极,微妙难超,仰功德之巍巍,罄忱恂之切切。今有斋主某,崇建灵宝生神妙斋开度某人。乞于斋次转诵《太上灵宝自然九天生神玉章经》,期格神辉,惠超幽爽。臣等谨裒净侣,虔款灵坛,澡瀹诸尘,澄清一念,调声正炁,异口同音,恭按玄科,宣扬宝赞。伏愿慈光耀景,玄极流辉。出禁书于玉台,容其啸咏。开宝章于金格,许以谣歌。琅琅而逸响九遐,郁郁而朗闻三界。即使亡故某人,耳聆妙韵,身沐灵光,宣胞元而解胎根,链魂门而闭魄户。藏府清润,通九窍以开聪。部景光明,生万神而备体。性超死户,炁返故根,乘大有之琼轮,登妙无之宝界。斋主某人,精神灵焕,步武光华,家庭永荡于阴氛,眷序常凝于阳境,飞潜动植,均戴洪恩,人鬼龙仙,普陶玄荫。臣下情不胜激切之至,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