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鼠辈,暗箭伤人。”左道源强忍痛苦,嘴上骂道。
此时左道源身上气息紊乱,蹲在原地寸步难行,左穆抢上前去想要搀扶,周围的喽啰也并不阻拦。
“不要过来。”左道源大呼,但为时已晚,左穆身手矫捷,早已到了身边,伸手要去扶自己的父亲,双手立着左道源尚有半尺,忽觉犹如碰到一层铜墙铁壁,一股巨力传来直接将他弹出去,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下来,但随机似乎有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力加诸于身,再也无法挪动身子。
“阵法?”锦云师太与了月真人异口同声。
“你们果然不是寻常的山贼匪寇。”了月真人目光犀利。
“真人、师太,务必小心,此处脚下埋有阵法,且对方有邪门手段。”左道源提醒道。
二人自然看出来,左道源状态很不好,他应该是中了一种邪术,亦或者剧毒,只这片刻的工夫,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
锦云师太道:“无妨,他若只是寻常山贼,我等还不好下重手,如此倒是看看谁的道行深。”
修行之人若非迫不得已,一般不会对寻常武夫出手,这是朝廷对修行界的约束,也是修行之人自我约束的一个标准,当然这是自居正道人士明面上的约定成俗,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锦云师太此行不愿多惹是非,所以刚才不论是了月真人还是锦云师太都很克制,如今既然知道对方也是修行人,又摆明了不愿放人,便不必留情面。
说话之间,对方发动阵法,脚下平地生雷,狂风骤起,了月真人与锦云师太顿时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林方墨只看到眼前有两个数丈高的旋风窝,了月真人与锦云师太便在风眼之中,他有些慌。
此时在阵中的了月真人与锦云师太并不慌张。
“天罡风刀,地煞火龙。”二人见多识广,虽然被困在各自阵中,却都认出来,了月真人头顶空中刮起阵阵刺骨风刃,四面八方袭来,处在阵中无处可躲,只得硬抗,真人抬手掐诀,周身遍布一层蒙蒙紫韵,化成个一人多高的紫色大钟将她罩在里头,风刃袭来纷纷打在钟壁之上,乒乓作响,仿佛是有形的兵刃被崩碎,散落一地。
锦云师太脚下土中冒出森森阴火,化成一条条细长火龙围着她张牙舞爪,锦云师太冷哼一声,掏出一块锦帕,上绣一丛翠竹,她将那帕子抛向空中,锦帕瞬间变大,严严实实遮在头顶,有蒙蒙细雨洒落,将一地阴火都浇灭,随即从帕子中射出许多青翠细竹竿,横七竖八插在四周的泥土中,锦云师太伸手召回锦帕,随即念动法咒,地上竹竿如同被火烧炙,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噼里啪啦响起一阵,等声响停住,周围的地火阵也已被破开,锦云师太再次出现在林方墨等人的视线中。
有些意外锦云师太如此轻易破阵而出,对面两个头领显得略微慌乱,随即将手中长枪一晃,竟变成两杆乌黑的旗子,上头各绣着一个硕大的骷髅头,阴森可怖。
锦云师太看一眼不远处的了月真人,还在阵中,但此刻无暇他顾,只得先解决眼前二人。
两杆旗子迎风就涨,化成两片乌云将锦云师太再次困住,那骷髅头吐出阵阵黑烟,黑烟里仿佛有无尽冤魂,发出刺痛灵魂的吼叫声。
锦云师太身处其境,脑袋有一瞬间仿佛要炸开一般,她赶忙紧守灵台,保持心境澄明,又从袖囊中摸出一颗金灿灿鸭蛋大的珠子,一手托着举到头顶,嘴上念念有词,随即那珠子散发出万道金光。
锦云师太口中喊一声:“疾。”
万道光芒穿透黑烟,发出滋滋声响,顿时淡薄许多,随即又有无数声惨叫哀嚎响起,不大一会,黑烟缓缓散去,那两杆旗子已经千疮百孔,破烂不堪,连带着那两个看着旗子的头领也嘴角流血,面色苍白,正趴在不远处大口喘息。
破了两杆妖异黑旗,锦云师太将先前那块锦帕往一旁困住了月真人的阵法上一拍,一声冰镜碎响,似乎是阵法破去,了月真人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她周遭被紫色大钟环绕,倒也未受损伤。锦帕横着飞到左家父子身边,绕二人飞了一圈,原本动弹不得的父子二人也恢复自由,三人连忙闪身来到锦云师太身边,接着林方墨与李碧云也凑过来。
“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锦云师太冷眼看向那几个头领。
那几个头领互看一眼,心领神会之间打了个手势,就见四周围着的喽啰人手扯出一杆二尺长的灰蒙蒙三角小旗,就地一插,形成一个圆圈将六人围了起来,随即那些人忽的消失不见,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六人心道不妙,只得小心防御。
林方墨冷汗直冒,忽然被人抓住后背往后拽着退了一步,原先双脚所在的树荫里一点寒芒激射而出,左侧青光一闪,叮的一声将那寒芒磕飞出去。林方墨忙转脸看去,却是李碧云将他拽了一把,又用长剑挑落阴影中的暗器。
“多谢。”林方墨只来得及说出这俩字,就见李碧云身后一个人头露出来 ,来不及提醒,好在李碧云从林方墨的眼睛里领会到了,她闪身稍避,一剑往后横扫,那露头的影子立刻隐入树荫,消失不见。
“当心,是九菊一派。”了月真人提醒道。
锦云师太又拿出那颗金灿灿珠子,又有一面青铜小镜,将珠子放在小镜正中,顿时金光大放,光芒照过之处,藏身阴影中的人纷纷痛呼一声,被逼了出来,最后只剩下那几个头领依旧不见踪迹,不知埋伏在何处。
“我来助你。”了月真人喊了一声,就见她扬手甩出几道符纸,符纸迎风即燃,几道火光眨眼间没入底下,有沉闷的哀嚎声从地下传出,接着那几个头领在不远处树荫下现出身形,只是已经没了先前的精气神。
那几人现身之后一刻也不耽误,扬手几个铁丸甩向锦云师太,师太将锦帕挡在众人身前,锦帕迎风就涨,将几人牢牢挡住,那铁丸却不是武器,咚咚几声炸开,四周弥散出浓浓的烟雾,了月真人施法招来一阵清风,烟雾吹散,那伙人踪迹全无。
“这些人来历颇为可疑。”锦云师太道,“真人似乎认出了底细,九菊一派是东瀛术士吧?”
了月真人道:“也不敢断言,只是从他们的手段上觉得像,你也知道,我茅山一派与东瀛术士恩怨纠缠多年,自然了解一些,但这几人似乎有意遮掩来历,所使的手段也都是术士常见的把戏,单凭此怕是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唉,多事之秋。”
二人不待多说,只听一旁哭喊声响起。
“父亲,你怎样了?”
左穆扶着左道源,正不住呼喊。
左道源面如金纸,眉心黑气蒸腾,牙关紧咬,四肢抖如筛糠。
锦云师太与了月真人连忙凑上前来查看。
“不是中毒,也不像法术,倒像是蛊。”锦云师太道。
了月真人点点头:“是蛊。”
“这不是苗疆手段吗?”
“是啊,苗人擅用蛊,不过,也不能说旁的门派就不用。”
“如此一来,这些人的来历就更扑朔迷离。”
左穆道:“两位前辈可有法子救一救我父亲。”
“贤侄莫慌,我二人与你父亲也是旧识,此番又结伴而行,断不会袖手旁观。”了月真人说着,掏出一个白玉小葫芦来,拧开葫芦口,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丸药,一阵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了月真人将丸药给左道源服下,不消片刻,果然眉心黑气退了下去,面色也渐转红润,又过一阵,吐息平稳下来,却迟迟未醒转。
左穆带着困惑与希冀又看向了月真人,真人微微皱眉。
锦云师太转身对李碧云道:“云儿,你的金针可还带在身上?”
“在。”李碧云应道,随即从镖囊里的针盒中抽出一根炎阳金针交给锦云师太。
锦云师太用金针在左道源的眉心与胸腹几处大穴上各刺一针,左道源忽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口污血吐在跟前,腥臭难闻,血污之中一条紫色斑斓的百足蛊虫扭动翻滚,了月真人丢了一张火符过去,烧个精光,几人才放下心来。
左道源虽然尚虚弱,却已行动自如,身旁左穆也已经将他被救经过叙说一遍,他先冲着锦云师太抱拳施礼,道:“多谢师太高义。”
锦云师太摆摆手道:“左员外不必客气。”
左道源又对了月真人说:“左某多谢真人赐药相救,贵派千金丹果然神妙。”
了月真人摆手苦笑,自嘲一句,“也是久病成医。”
此后路上再未有波折,几人安稳回到古泉庄左家,已是傍晚。
其时尚在五月,距离九月初一还早,了月真人与锦云师太因为有事要办,商议之后决定当夜离去,便在门前向左道源辞行。
“两位,怎的如此匆忙,我尚未摆下酒宴答谢二位救命之恩。”左道源在左穆的搀扶下施礼,道。
“员外不必客气,咱们山水有相逢,终究后会有期,且我二人临行前还有事要托付于员外。”
“说什么托付不托付,但有吩咐,二位只管交代,左某必定倾力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