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之后,牛氏将纸张放在桌上,手不自觉拍了一下桌面,“当年,我们都觉得事有蹊跷,原来那药渣已经调包。果真就是被下毒了,小小风寒一直不见好。我就知道有鬼。”随后,牛氏站起来,来回踱步,“这事要让你外祖父他们知道,他们肯定得冲到裴府去杀了那贱人。还有那两本食物相冲的膳食宝典。真是好险恶的用心。难怪这好好的人不到一年就去了。”
牛氏的眼眶都红了,她想起当年刚嫁进苏府,前头几年都没有身孕,公公都没有责怪,三个小姑子人也非常好,常常安慰她,从不惹事生非,都把自己当亲人一般。哪知,最小的小姑子命最不好,生下两个孩子,还没过周岁就去了。
裴芳菲安慰道:“这事,我祖母和父亲都知道了。他们都同意处死莲姨娘。”
牛氏意外,“你父亲也同意了,别是骗你吧?”
“他们都同意了。我私下想过,就算父亲反悔了,我就亲自下手。”裴芳菲点头。
牛氏摆手,“不需要你这小姑娘动手,我们苏家人来做。”
裴芳菲在苏府略坐了一会儿就回裴府继续处理庶务。
裴世卿自从同意处死莲姨娘就去了莲姨娘院子,莲姨娘哭哭啼啼,闹了半个时辰,后来似乎接受了现实,她身边的贴身丫头也已经被撤换。
至于裴世卿跟莲姨娘谈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当时他们两个是单独谈话的。
这季节,天黑得快,尚未到传晚膳的时候,裴芳菲就见刘嬷嬷进来掌灯。
“姑娘,要不要传膳?”
“传吧。”裴芳菲朝外头看,已是黑漆漆一片。
“姑娘,刚才老夫人院里来人传话,让您过去一同用晚膳。”若梅掀开门帘进来。
“好。”裴芳菲站起来,若梅给她披上披风。
外头天暗,风吹到脸上凉得裴芳菲不禁畏缩了一下,裹紧身上的披风,若梅和若竹在前头打着琉璃灯笼。
“姑娘,小心看路。”若竹提醒道。
“方才出府去,府中可有什么动静?”
“听刘嬷嬷说,老爷去了莲姨娘院子,然后那几个贴身伺候莲姨娘的都被送走了。至于老爷跟莲姨娘说了什么,无人知晓。”若竹下午回府后问过刘嬷嬷。
“现在守着莲姨娘院子的都有谁?”
“听说是老夫人和老爷身边的人,各有一半。”
“那就好。”裴芳菲快步走到宁和堂。
宁和堂中,温暖如春,虽还未正式入冬,但这十一月的天气早晚冷得出奇,宁和堂早晚都燃起银霜碳。
晚膳席面摆在宁和堂的侧厅中,冯嬷嬷等人已经站好,裴芳菲进去后,婆子们就陆续将菜上全。
“我最喜欢到祖母这边来用膳。”裴芳菲笑道。
“喜欢就好,多吃些。”冯氏用公筷夹了一筷子八宝鸭给裴芳菲,“你这些日子天天管家,人都瘦了,从前是鹅蛋脸,现在变成瓜子脸。瘦得竹竿似的。”
用晚膳到一半的时候,管家又匆忙跑进来,“老夫人,苏府亲眷们又来了,这回也是,一同往里头闯,那曹夫人手里还提着剑。他们先是将老爷堵在门房门口,这会儿又冲进垂花门,往莲姨娘院子去。”
曹夫人就是裴芳菲的小姨母,苏承云,苏承云从小喜欢舞剑,虽是三脚猫功夫,但教训一些女人绝对是够了的。
看来,大姨母和小姨母都来了。
冯氏叹气摇头,“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说完急匆匆站起来。冯嬷嬷连忙将披风给老夫人披上。
裴芳菲扶着冯氏,“祖母慢些走,我小姨母有分寸,不会真的杀人的。”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莲姨娘的院子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苏老太爷正对着裴世卿破口大骂,“你可真是个负心汉,嫡妻被小妾害死,你还留着小妾千娇万宠。你还做什么朝廷命官,回老家卖红薯去吧。你这样无能一个人,能做得好官么?嫡长子被填房弄丢了,填房到现在还活着,嫡妻被小妾弄死了,你还保着。不是我看不上你,你是真恶心。”说完准备要朝裴世卿脸上啐一口,被曹霹维拉扯了一下,于是苏老太爷就朝地上啐了一口。
苏承月肃容道:“既然府上已经同意处死莲姨娘,我们来看看并没有违反大楚朝的律例吧?”
楼冠山点头,“不违反。”
苏承云提着剑,“让我进去,一剑解决。”
裴世卿站在院子门口,脸色铁青,神色复杂,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冯氏大声道:“诸位亲家,此事是我裴府不对,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苏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今晚的苏家真是热闹出奇,这吵闹声已经惊动了隔壁两个府邸。隔壁两个府邸都是五品官员府邸,分别是通政司参议卫大人的府邸和光禄寺少卿季大人的府邸。
“老夫人,请您谅解,这事,咱们苏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那小姑子是公公的嫡幼女,从小都是大家的掌上明珠,就这么被一个贱妾害死,大家都是意难平。”苏牛氏眼眶微红。
冯氏点头,“我都明白。”
此时,院中一个婆子冲出来,禀道:“老夫人,老爷,莲姨娘吞金自尽了,看样子,死了有一个时辰了。”
众人听后都闯了进去,裴世卿看了眼床上的人,妆容整齐,显然自尽前是好好准备了一番,打算体面上路的。
他看完就颓然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
苏承月和苏承云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纷纷别过头去,当初嫡妻死的时候,可不见他这么伤心过。
楼冠山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曹霹维拍了拍裴世卿的肩膀,“妹夫,节哀吧。”
苏承云在夫君曹霹维隔壁上拧了一把,“一个妾,死就死了,节什么哀,难道还要发大丧?”随后,她上前去,用两指置于莲姨娘鼻子下方。
苏承月问道:“真死了?”
苏承云点头,“死透了。”
裴世卿听后怒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之前种种,想着大家都是亲戚一场,我便算了。如今人都死了,难道我还能诓骗你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