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天爷气笑了,指着裴世卿,“你这是埋怨我们?我们才是冤大头呢,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我根本不会把小女儿嫁给你这中山狼。我女儿没了,外孙也不见了,你个作夫君、作父亲的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又是议论吵吵闹闹,冯氏都觉得头疼。
裴芳菲冷眼瞧着,直到管家命下人们将莲姨娘的尸体抬走,众人才停下。院子中的冷风吹得大家都清醒了些。
苏老太爷骂得气喘吁吁,苏承月和苏承云一人一边,扶着他老人家出府去。
冯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无奈叹气。她回头见裴世卿颓然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向裴世卿的长随裴旺使了个眼色。
裴旺会意,将裴世卿扶起来,将他送回书房去歇息,折腾了一天,裴世卿也累了。
等冯氏转身,发现其它院子的人都来了,主子们、下人们全都看着。
巧姨娘和裴嫣儿低头站在远处,裴玉敏则站在另外一边,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色,毕竟府中吵成这副模样,来往的下人肯定都看见,通知各位主子,也不奇怪。
冯氏肃容道:“无事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切记,谁都不准对外乱说,否则家法伺候。”
“是,谨遵老夫人教诲。”大家都乖巧回应,随即便散了。
回去的路上,夜风虽冷,裴玉敏可太开心了,反正夜里人不多,她索性就展露笑容,“大姐姐真是厉害,这莲姨娘竟然自尽死了。之前我还担心,若是哪天父亲狠心休了母亲,这莲姨娘就要被扶正了,没想到啊。”
鹿角跟在裴玉敏身边,“不能吧。这莲姨娘再受宠,也是奴婢出身,若真被扶正,老爷不得被京中勋贵和其他大臣嘲笑。”
裴玉敏摇头,“你不懂我父亲。我父亲表面上好像一碗水端平,其实他一直偏心莲姨娘,这个我知道。就连莲姨娘的一双儿女都比我们受宠。我母亲那会儿就盯着大姐对付,所以对莲姨娘母亲忽视了,再者,莲姨娘当初很会忍,又会做人,所以我母亲掉以轻心了。不过听刚才那苏老太爷话里话外的意思,莲姨娘害死了先夫人苏氏。怪不得,大姐姐把莲姨娘母女都收拾了。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姑娘,您小心说话。”鹿角手里提着灯笼,忍不住四处打量。
“怕什么,如今我安心待嫁,什么都敢说。”裴玉敏笑道:“回去温壶米酒,我吃了暖暖身子再入睡。”
“是。”
直到子时正,裴世卿的书房都只亮着一根蜡烛。黯淡微弱的烛光里,他双眼微眯,声音有些暗哑,问书房中间站着的管家,“都处理好了?”
管家禀道:“老爷放心,都处理好了,不会有差错。”
裴世卿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退下吧,我也该歇息了。”随后便吹灭了蜡烛。
屋内很黑,窗外一轮明月照进来,在地上投射出一个矩形光圈,裴世卿坐了很久,直到坐累了,才到榻上躺下。
冯氏今夜在院中的佛事小屋里念了一个时辰的经文方才洗漱睡下。少了莲姨娘这个祸害,她反倒轻松了。唯一后悔的就是没在莲儿成为通房丫头之前就将她发卖了,否则不会有之后的那么多事。
据说,莲姨娘就连墓碑都没有,尸体只用一张席子裹着丢去了乱葬岗,府中下人们不甚唏嘘,原来多么受宠,如今竟是这下场。不少人都对大小姐越发恭敬,觉得大小姐的外祖家真是厉害。
十一月十五这天,待冯氏从寺庙进香回来,冯嬷嬷就递上一封信。
“恭喜老夫人,是二老爷的信。”
冯氏接过,细细看起来。
二老爷裴世文是冯氏的嫡次子,但从小被娇惯着长大,读书一事上有些怠慢,所以考中举人的时候,年纪不算年轻了,后来去了外任上,今年才刚回京。只是京中勋贵世家不知凡几,要想有个好的官位,可不容易。
如今裴世卿是三品吏部左侍郎,才给裴世文打点了一个可以进京的官位,只是这官位不高,从七品的国子监助教。
“老夫人,可是有大喜事?”冯嬷嬷来上茶的时候问了一句。
“老二要举家进京了。”冯氏的表情不悲不喜。这个二儿子,早年也是沉迷于男女私情,左一个通房又一个小妾,读书也一般,后来才肯上进,而且二夫人王氏,她也不怎么喜欢,因为王氏也是个自以为聪明,实则目光短浅拎不清的妇人。
“这是好事,老夫人您马上就要子孙满堂了。”冯嬷嬷笑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只要他们别给我惹事就行。”
“不会的,如今二老爷当了官,一定比以前靠谱了。”
“但愿如此。”冯氏收起信件。
十八这日,京城下起了少量的冰雹,好在不是密,也只下了一会儿。
由于不知二老爷一家何时进府,所以裴芳菲早已安排好了席面,一直让小厮在外头看着。
果然,管家就亲自来传话,“禀老夫人、大小姐,二老爷一家进府了。”
裴世卿今日下朝后没有去衙门,也在家中等着亲弟弟,有些事,他要跟裴世文耳提面命。
裴芳菲等人都在宁和堂等着,不多时,就进来一个披着黑色锦缎面大氅的妇人带着二女一男进来。
两个姑娘,一个是十五的年纪,名叫裴永颜,一个是十三的年纪,名叫裴永贞,她们都已经定亲了,在裴世卿的牵线搭桥下,定的都是翰林清贵,虽然夫家官阶目前不高,但以后都会升职的。这些事情,裴世卿在之前给裴世文写的信中分析得明明白白。
至于这个男孩只有八岁,其实是庶子,但他姨娘已经亡故,于是记到王氏名下,成了二老爷裴世文的嫡子。
大家相互见礼之后,冯氏便让她们都坐下,还给了红包。
裴永颜作为二老爷的嫡长女,为人稳重聪明,跟裴芳菲一样都是十五,但比裴芳菲小一个月,她对裴芳菲礼貌笑笑。
二夫人王氏上下打量裴芳菲,“哟,芳菲真是越大越好看了,从前还是个柿饼脸,如今一看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冯氏听后皱眉,心道这个王氏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肤浅又不懂事,待人接物还不如十几岁的孩子们。
裴永颜听后,皱眉道:“娘,您怎么说话的。”
王氏挑眉,“我这不是夸人嘛。”
裴芳菲倒是无所谓,“多谢婶子夸奖,席面已经备好了,等大家用过午膳,我就带婶子和堂妹堂弟去看看你们的新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