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拉着楚临渊的手,以前总是他扣着她的手,用他掌心的温度温暖她。
这回,她与他的手十指紧扣。
她看着隋志文和一言不发的隋海棠,道:“还是请隋小姐去做个检查,免得日后你们隋家时不时地拿出这件事来说,弄得大家都尴尬。”
隋志文眉头紧锁,转头看着自己女儿,却碍于萧疏和楚临渊在这里没办法问出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的话,关键是隋海棠从事发到现在一直是模棱两可的状态,更没有往日的气性。
莫不是,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但就算真的是误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要是让楚临渊和萧疏就这么离开,他们隋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还真的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海棠是不会去做什么检查,我现在不管楚临渊你昨晚上究竟对我们海棠做了什么,你都要负这个责任。酒店这种闲杂人等出没的地方,搞不好消息这会儿就传出去了。我女儿才十九岁,她以后还有大好前程。”隋志文说了很多。
但这些话总结起来就是……
“隋先生,说来说去,您就是想让我丈夫负责是吗?”
隋志文一脸“那是自然”的表情,这事儿搁在这儿,不是楚临渊负责谁负责?
“行。昨晚上是我考虑不周让临渊送您闺女回来,就当临渊和您闺女睡了。我就当花钱给我丈夫找了一个女人,您要多少钱?五百万,还是五千万?”那不然,这事儿还能怎么解决?“您要是想让我和临渊离婚娶了您闺女,那么我告诉您,我接受我丈夫在昨天晚上和别的女人睡了,现在我来帮他处理这件事。”
隋志文当真是被萧疏这番话给气到骨子里了,用钱来衡量他女儿的清白?
看他不——
“爸爸……”一直坐在那儿没有开口的隋海棠起身拉着似要动怒的隋志文,“你让他们走吧。”
说话间,隋海棠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她没看萧疏和楚临渊,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羞于看他们的眼神。
又或者,两者都有。
“海棠!”隋志文先前被萧疏气,现在被隋海棠气,他这不是给女儿出气么,怎么她就不争气呢?
“既然隋小姐让我们走了,那就代表这以后您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吧?不要哪一天我从哪个报道上看到宁城楚公子和首都隋小姐春风一度这种丑闻?”
“萧疏,你别太过分了!”若不是隋海棠紧紧地拉着隋志文,估计他已经冲上来,不管她是不是女人都要教训她一番了。
但……有楚临渊在,他又怎么伤得了她半分?
“我不会,你们放心走吧。”隋海棠垂首,从萧疏进来开始,她就没敢看她一眼,现在仍然是一样。
“所以,昨天晚上,楚临渊没有和你发生任何性-行为,是吗,隋海棠小姐?”
面对萧疏的咄咄逼人,隋志文已经忍无可忍。
楚临渊只是紧了紧握着萧疏的那手,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她这么咄咄逼人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对,没有!什么都没发生!”隋海棠捂着耳朵,情绪奔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萧疏拿出了手机,“刚才的对话我已经录音了,如果以后我看到任何有关今天的事情传出去,这段录音也会被传出去。”
“你——”隋志文想要安抚女儿,又看不顺眼萧疏这么的嚣张,“楚临渊,隋氏和沈氏的合作我看没办法合作下去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以后将会开始对付楚临渊乃至楚家沈家。
一直保持沉默的楚临渊却也没有半点的畏惧,他眼神很快地扫过隋海棠,而后落在隋志文的身上,他开口,声音四平八稳,不急躁,一字一句十分清楚,道:“四年前我也曾一无所有,赔掉一手创建的航空公司,独身一人出国,那时候我最爱的人不在我身边,那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现在我爱的人在我身边,就算我再一次一无所有,但我至少拥有她,那我就拥有全世界。”
当他连一无所有都不畏惧的时候,还怕什么?
“所以隋先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楚临渊的话足以表达他的立场,就算即将爆发一场看不见烟火的战争,他楚临渊也不会退让半分。
话已至此,楚临渊和萧疏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我们走吧。”他微微颔首,对身侧的人说道。
“嗯。”萧疏应道。
身后又发生了什么,那都不是楚临渊该管的事情了。
两人一同从隋海棠的房间出来,走出了好远的地方,萧疏才一把甩开了楚临渊的手。
转身,她眉头微蹙地看着楚临渊,责问道:“我昨天是让你把隋海棠送到酒店,但是没让你在她房间里面守一晚上吧?楚公子面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能做到坐怀不乱还真是不容易。”
相比较先前萧疏在套房里面相信楚临渊的样子,此刻的萧疏似乎才真的像一个发现丈夫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该有的姿态。
生气。
楚临渊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还笑?楚临渊这件事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就——我就——”萧疏“就”了半天,也没有出来个所以然。
“离婚?”楚临渊问道。
说起这两个字,萧疏才想起来她和楚临渊的关系似乎正处于要离婚的状态。
但是……
“和你结婚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过和你离婚。”所以那天他当着萧疏的面扔掉戒指是骗她的,那天萧疏拿着离婚协议去找他的时候秦雁回打来电话他是可以拖延时间的,甚至后来说的什么不想找律师代办离婚手续,也是为了拖延。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楚临渊从结婚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要和萧疏离婚。
以前他不觉得那份证明重要,在楚洪山去世之后,他觉得能够等两年之后再领证也不迟。
可要是那个时候领了证,萧疏说不定就不会离开,后面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现在,他们有了结婚证明,萧疏就算去得再远,也是他楚临渊的妻子,终有回来的那一天。
“别想转移话题,你到底是为什么在隋海棠房间里面待了一晚上?”
话音刚落,楚临渊就搂着萧疏的肩膀往电梯那边走去,“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她自己都说了。而且,我知道你相信我。”
“那是因为我知道隋海棠心里有别人,所以你才没得逞,她要是心里那个人是你,你能做到不碰她?”
“你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还是在怀疑你对我的吸引力,嗯?”
什么话到楚临渊这边,都能说出另外一番意思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萧疏,你不用怀疑,我的身心都是属于你,从未变过。”
“哼!”萧疏轻哼一声。
其实她都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刚才才会那么袒护楚临渊,甚至是做一个咄咄逼人的萧疏,让隋志文和隋海棠以后再也没办法那这件事来威胁他们。
“你失去了一个做乘龙快婿的机会。”
“但我拥有你。”他拥着她,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酒店走廊里面,“萧疏,我只想拥有你。”
“呵,你要是一无所有,我哥才不会让我和你一起受苦。”
“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苦。”他拥着她,觉得她有什么不一样,又觉得,一切和往常没有两样。
她是他的萧疏,他是她的楚临渊。
“但是……我刚才那样,隋志文肯定不会轻易罢休,我刚才到底还是鲁莽了,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萧疏微微皱眉,像是很懊恼的样子。
的确还有更好的办法,但楚临渊没有选择那样。
他等萧疏过来,看她如何在外人面前维护他,相信他,听她说着“丈夫”这两个字,虽然处在当时那个环境下,但对楚临渊来说,却是最具有意义的时刻。
“是吗?我觉得那就是最好的办法了。隋志文不善罢甘休是他的事情,楚家和沈家要是那么轻易就被整垮的话,也不会到现在的地位,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真要大动干戈,就算沈家和楚家就此覆灭,他隋家肯定也大伤元气。
这对隋志文来说,是个不明智的选择,他要为了隋海棠一时糊涂说出来的话让隋家大伤元气,除非他是真的真的把他女儿宠上天了。
萧疏听楚临渊这么说,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松懈下来,这一切本应该不发生的。
要不是……
正当萧疏准备开口的时候,电梯打开来了。
电梯里面的人看着外面两人亲密的举动,眉角都透露着一股子冷意。
看到岑嘉懿的时候,楚临渊和萧疏不自觉地敛起了脸上的轻松的表情,先前隋海棠会那么说,多半是因为岑嘉懿,就算昨天晚上岑嘉懿曾那样对待隋海棠。
但后来,楚临渊听隋海棠絮絮叨叨地说了一晚上关于她和岑嘉懿的事情,能够明白隋海棠那么做的原因。
不过是因为情根深种,所以心甘情愿。
隋海棠的确是隋家的小公举,但就算是小公举,出国读书除了学费家里负担之外,平时的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打工赚的。
她是打工的时候认识岑嘉懿,只觉得同为华人的他们更应该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但岑嘉懿没有。
她说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上完课过来打工,打完工会出租房睡觉,周而复始。
他们在一起工作了两个月,说的话却不超过十句。
偶然间,她才发现原来他们在同一所学校上学。
在同一个餐厅打工,又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太多的巧合,让隋海棠觉得那都是上天的安排。
那次,隋海棠顶了一个兼职女生的班,晚上九点才从餐厅离开。
巴黎的治安远没有国内好,她一个女孩儿走在灯光昏暗的路上,被几个法国醉汉动手动脚,是踩着单车的岑嘉懿救了她。
她吓坏了,到底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被保护的好好地,遇到这种事之后极为恐惧和委屈。
岑嘉懿没办法,把她带回家里,给她处理伤口,让她在他干净的单人床上睡觉。
那晚,他一个人在椅子上凑合了一晚。
那晚之后,隋海棠觉得他们之间的关心应该变了一些吧,可是没有。
岑嘉懿依然独来独往,没和她多说半句话,也没有特别留意她。可她早已经被这个清冷的少年所吸引。
表白时,她说喜欢。
他说他是贪污犯的儿子。
她说她不在乎。
他说随她。
她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生活当中,他有时候会不耐烦地赶走她,但大多数时候,都会接受她的存在。
那年圣诞,她送给他一个小兔子挂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她强迫他挂在手机上,他推说不要,哪有男的挂手机链的?
她说那你亲我一下就不挂呗。
后来,他亲了,但小兔子也一直挂在他的手机上。
她不在乎他是贪污犯的儿子,那是他父亲犯的错误,没理由加注在他身上。如果他也有错,那么就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知道他把一笔足以让他过着优渥生活的钱捐了出去,知道他每个礼拜都会去福利院做志愿者,知道他孤冷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的心。
她想,如果全世界都对他冷言相对,她就把全世界都欠他的那份爱,加倍地给他。
她的那种喜欢,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就像当年萧疏喜欢楚临渊一样。
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让他开心。
那时候的萧疏,隔三差五地和楚临渊表白,在通讯发达的时候仍然坚持给远在军校和部队的他写信,还敢在朋友面前理直气壮地说着以后就要嫁给他当老婆,谁都不能觊觎她的临渊……
谁都不能说那样的喜欢不为世人所接受,也没人会说女孩儿那样喜欢男孩儿真羞。
这世上从来没有令人羞耻的感情,每一段恋爱都值得被尊重。
……
楚临渊的目光淡淡扫过岑嘉懿,开了口:“你要喜欢隋海棠,就不该让一个你喜欢的女孩儿为了你连自尊都不要。你若不喜欢她,趁早放开她,别耽误她喜欢别人。”
忠告,言尽于此。
岑嘉懿从电梯里面走出来,像是听到了楚临渊的话,又像是没有听到。
他看着萧疏,不知道在传递些什么讯息。
“我们走吧。”萧疏挽着楚临渊的手臂,往电梯里面走去。
他们进了电梯,萧疏很快地摁了一楼,而岑嘉懿依然站在电梯外面,看着里面的那一对人。
楚临渊明显感觉到萧疏和岑嘉懿之间有眼神交流,交流着一些楚临渊不知道的事情。
知道电梯门关上,才阻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
“萧疏。”楚临渊唤了萧疏的名字。
她没有回应,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疏?”楚临渊再叫了萧疏的名字,依然没有得到萧疏的回应。
“萧疏!”这回,楚临渊直接扳过萧疏的肩膀,让她不得不回过神来看着他,“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哦,是吗?”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难道不是?”他细细地看着她脸上所有的表情,比起先前在隋海棠房间的她,反差实在是太大,“是不是昨天晚上,岑嘉懿还和你说了什么?”
岑嘉懿能说什么?不管岑嘉懿说什么,以萧疏现在这种状态,都不应该相信他的话才对。
还有什么能让她心绪不宁?
“他能和我说什么?他姐姐没能得到的人我自然也不能得到?她尸骨不存,我们凭什么逍遥快活?”萧疏说道,与昨晚告诉萧乾的,如出一辙。
那时候的萧疏没有意识到,不管是萧乾还是楚临渊都能发现什么,是她表现得太过明显还是她根本藏不住任何事?
“嗯,他就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等以后他就会明白。”楚临渊揉了一下萧疏的脑袋,算是安抚。
电梯到达一楼,楚临渊本打算开车带萧疏一起离开,但她并没有那样的打算。
“我还另外有点事,许沫跟我说有人给检察院递交了一些关于我哥的东西。”萧疏心头到底还是有几分烦躁的,虽然乔虞说那些事和萧乾没有半点关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
“既然有证据,就不是空穴来风。”楚临渊这时候心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点点窃喜,在他和萧乾同时出事的时候,萧疏首先来找的是他,她更关心他一些?
但那窃喜很快就过去,担心萧乾是真。
任何事情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加上萧疏担心的面容,楚临渊问道:“你哥那么快把SQ集团做起来,你是不是担心他走了什么捷径?”
楚临渊的话说中了萧疏心中的担心,她不就是怕萧乾为了快点让她和母亲能够过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铤而走险吗?
乔家落败的时候萧乾能够置身事外,但他要是真的做过什么,纸是包不住火的。
“你别担心,萧乾有他自己的底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现在和你一起去找他,你有什么问题,等见到他了,一并问出来。”
萧疏摇头,她没办法文萧乾这些事情,难道让她去问一个让她和母亲过上无忧无虑的萧乾,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才有了现如今的SQ集团,才有了她们安然的生活。
她问不出来。
“要是,你知道我哥犯了法,你会毫不犹豫地举报他吗?”萧疏忽然间问楚临渊。
然而这个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萧霁月身上。
那时候的楚临渊在正义与情感之间挣扎,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在想如果那份至关重要的证据不是楚洪山递交上去的,如果最后他没有劝服萧霁月自首。
那么,他会大义灭亲地把萧霁月的犯罪证据交上去吗?
现在,类似的问题出现在萧乾的身上,一个在萧疏心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男人,连楚临渊都比不上的男人。
他会选择站在正义这一边吗?
“萧疏,我不知道。”
“我知道了。”萧疏沉沉道,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该是生气了,他想,只是这个问题,楚临渊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疏忽然间务必肯定地说道:“不会的,我哥不会做违法的事情。”
当年,萧疏也信誓旦旦地说着萧霁月不会贪污,可是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