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渊的会议六点结束。
结束高强度的会议,员工提议一起出去吃顿饭算是犒劳,商量下来,总监转头,看着楚临渊,道:“楚总,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您来公司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没有一起吃顿饭。”
楚临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单手插在西装裤里面,道:“我就不去了,晚上还有个饭局。”
临了,楚临渊补充了一句:“今天晚上的费用,找我报销。”
众人先是一愣,楚临渊来公司一段时间了,也没有真的和下属有过太亲近的接触。
今晚虽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吃饭,但给钱的就是金主。
“谢谢楚总!”众人道谢。
楚临渊挥手示意,便出了会议室。
“阿良,今天晚上的饭局你不用跟我去了,你也自己去找点乐子吧。公司有好些单身女青年,你看你单身这么多年,你不着急,我都替你着急。”楚临渊后面从办公室里面拿了车钥匙出来,对康为良道。
康为良一脸错愕地看着楚临渊,忽然才想起自己三十岁了,还孑然一身。
他尴尬一笑,“不急。”
“你就不想每天回家,老婆已经帮你做好了一桌的菜,吃好晚饭之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个人一起睡觉被窝也不冷。这样的生活你不想要?”
楚临渊很少和康为良唠家常,被他这么一说,好像那样的生活确实挺好的。
“但这事儿,真急不来。”康为良想啊,但这事儿光是想想就能够成的吗?
楚临渊看着康为良真不着急的模样,摇了摇头,沉声道:“那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说完,楚临渊就进了电梯。
康为良站在电梯外面,愣了半秒钟,内心OS:您有老婆不还和没有一样吗!
……
楚临渊下楼去了停车场,边走边打电话。
“阿闵的伤怎么样了?”
“刚从医院出来,说不上话,有狱警守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哪天我找两个人进去,把揍祁闵的人狠狠地揍一顿。”
楚临渊眉头微微皱着,“你别忘了你爸是法院法官。”
被楚临渊这么一说,秦雁回才像是泄气了一样,“那能怎么办?这才是刚开始,他被判无期!以后监狱里面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打点……”
“还没过上诉期,你急什么?”
听楚临渊这么稳操胜券的样子,秦雁回倒是迟疑了,“哥,你真有办法把他给捞出来?”
“有办法的人不是我。”
秦雁回想了想,不太相信地说道:“容颜现在自己都一团乱,再说是她告的阿闵,怎么可能?”
楚临渊忽然间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的车位那边。
一个穿着棕色外套,带着米白色毛线帽的女孩儿蹲在他车门边,她盯着地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嘴巴上念念有词的。
他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多年前,过年时他从军校回来,跟家里说了回来的时间,却没有说回来的火车班次。
当他拎着行李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他的女孩儿就蹲在火车站外面有阳光的地方。
她一抬头,看到他从人群当中出来,立刻飞奔过来,扑到他的怀里。
说:“抓到一只活的临渊。”
大冬天的,不知道她在外面等了多长时间,他一把把她从他身上拽下来,严肃问道:“逃课了?”
“今天真的好冷哦,天气预报说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呢!”
“我送你去学校。”
“我都在外面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舍得把我送到学校去?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等你了。”
招来出租车,把她塞进去,当她以为他要把她送到学校去的时候,他却带她去吃了热腾腾的火锅。
她喜欢和他坐在一边,边吃,便说:“临渊真好,你怎么知道我饿了这么长时间就想吃火锅呢?”
“哥?”秦雁回久久没有听到回应,叫了一声楚临渊。
楚临渊这才从回忆当中回过神来,“放心,容颜就算再恨阿闵,也见不得他一辈子都待在监狱里面。”
“怎么……”可能?
秦雁回没说完,楚临渊就把电话挂断,因为蹲在车边的那个女孩儿抬了头,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与她隔着十多米的楚临渊。
楚临渊收了手机,一边往隋海棠那边走去,一边想着该怎么摆脱这个女孩子。
等到走到隋海棠身边,蹲着的姑娘还是没打算起来。
“还不起来?”楚临渊还真没有蹲下去和她聊天的想法。
隋海棠炸了眨眼,道:“……腿麻了。”
“……”
“拉我一把呗。”她伸出手,等着楚临渊来拉她。
男人纹丝不动地站着,并没有伸手拉她的打算,还刻意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样很没有绅士风度唉!”她垂着脸,佯装的生气,“看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儿因为等你蹲得腿都麻了,你就不能拉我一下嘛?”
说实话,隋海棠和那时候的萧疏很像,一样的朝气蓬勃,一样的招人喜欢。
“已婚男人不该和妻子以外的任何女性有身体接触。”楚临渊淡淡地解释道,“你自己起来,我让人过来送你回去。”
到底是隋志文的女儿,楚临渊没办法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什么事情,隋志文很可能就找他麻烦。
在楚临渊伸手拿手机的时候,隋海棠一把抓住了楚临渊的衣服,想要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楚临渊眉头微皱,天生的敏捷和对萧疏以外的女性与生俱来的抗拒,让他想也没想就扫开隋海棠拉着他衣角的手。
“啊——”女孩儿没有站稳,加上腿是真麻了,被楚临渊这么一扫,当真就要往地上摔去。
然后,就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了。
楚临渊看了眼地上的女孩儿,继续打着电话。
“阿良,换个时间找女朋友。过来帮我送个人。”
“楚临渊,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
楚临渊挂了电话,看着终于站起来的隋海棠,道:“你叫我一声‘叔叔’,我也不介意。”
毕竟,楚临渊大了隋海棠十三岁。
他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萧疏,所以就算有一个和萧疏性格很像的女孩子再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过是错的时间错的人。
在最好的年纪,爱最好的人。
……
萧疏到底是没能成为那班回宁城航班的副机长。
在要关手机的时候,一通从巴黎打来的电话让她不得不改变计划去法国。
临时找了南航另一外飞到意大利来的副机长顶班,萧疏再次登上了去法国的航班。
头等舱内,萧疏本想给楚临渊打电话,但是电话刚刚拨出去,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如果hope出事了,医院那边首先联系的必然是楚临渊,就算他现在身在国内,作为hope这几年的“爸爸”,怎么都不是先联系她。
除非……
楚临渊告诉医院那边的人,hope要有什么事,就联系她。
想到这,萧疏的眉头不自觉地就皱在一起。
这个楚临渊!
是不是他在国内勾三搭四,就想方设法地让她留在国外?
好歹他们还没有离婚,就算急着找下家,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算了算了,hope也叫过她一声“妈妈”,她也要担起这个“妈妈”的责任。
至于楚临渊……
“萧疏,这样连番地遇见,会让我有种错觉。”熟悉的声音响起。
萧疏抬头,脸上是还未褪去的燥怒,因为楚临渊。
Wesley。
萧疏没想到在去巴黎的这趟航班上能遇上他,对于他刚才调侃的话,萧疏立刻解释道:“本来今天飞宁城,临时出了点事,必须去巴黎。”
见萧疏眉宇间露着些许的疲惫,以及刚才抬头的时候目光当中的微怒,让Wesley不自觉地猜测,在她回到楚临渊身边的那段时间里面,是不是不开心。
作为前男友,甩了萧疏的前男友,他怎么都觉得自己应该关心一下前任。
Wesley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转头问着萧疏:“和他吵架了?”
虽然Wesley没说这个“他”是哪个他,但心照不宣。
但,何止是吵架。
萧疏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觉得和Wesley不适合说这些话。
但在她身边那么多人,她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心中的事情。
许沫和萧乾的关系模棱两可,加上先前又有人说许沫和楚临渊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不能彻底地和许沫交心。
秦雁回这些天一直忙着祁闵的事情,又被家里逼婚沈望舒,一个头两个大,显然没时间搭理她的事情。
她就更不可能和萧乾说了,那个一心维护自己妹妹的男人,谁惹她不开心就是谁的错,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那么Wesley呢?
“就算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吧?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两应该只算师徒。当我女朋友的,不是我们先前那样。”Wesley说的轻松,好像并没有因为和萧疏分手,就要和她划清界限。
如果萧疏再说什么,就显得她矫情了。
“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很狗血,但我真的失忆了。”萧疏觉得说出这件事还是比较羞耻的,毕竟失忆这种梗,虽然是被萧乾找了催眠师催眠,抽取了记忆,但真的……还是很狗血的。
但是意外的,萧疏没有在Wesley的脸上看到任何诧异的表情,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一样。
“你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Wesley是在她去意大利航空上班之后才认识的,按照萧乾对她的保护程度,是不应该告诉他这件事的。
Wesley神色微敛起,如同过去她坐在机舱副驾的时候,看Wesley一脸严肃地驾驶飞机时候的表情。
那个时候,通常是他最认真的时候。
“恩。”
萧疏不可置信的哼了一声,“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我?”
原有举世皆浊我独醒,现有全世皆醒唯她醉。
他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那一颗玻璃心,还真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次去那不勒斯,那边地震,他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回来后,差不多想起来。萧乾告诉我的。”
显然,萧疏的记忆当中并没有那不勒斯的那次地震,也没有楚临渊为了救她差点连命都没了的记忆。
忽然间想到阿狐口中的“救命恩人”,似乎,那些事情又能够联想到一起了。
那个男人,到底还做过什么事情?
“那次你说要来机场送我,最后也是去找了他?”明明知道的答案,Wesley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萧疏目光中是躲闪的不愿意伤害他的表情,他就知道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该放下过去,和他继续在一起?”
萧疏不解地看着Wesley,为什么是放下过去,还要继续和他在一起?
像是知道萧疏心中的疑惑,Wesley继续说道:“不管你是不是记得他,再次遇见之后,你都能对他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就算重复来个百十来遍,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既然结局改变不了,那么就让过程轻松一些。你们都是能为对方付出生命的人,再拘泥于一些小事,真的不值得。”
萧疏苦笑了一声,还有更多Wesley想不到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他。
如果真的能像Wesley说的那样不在意过去的事情和楚临渊在一起,那么现在她也不会在这里。
“算了,那些事情忘记了就忘记了,现在我只想过好未来的生活。”
“所以你知道的那些事情,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Wesley问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
Wesley眉头微微蹙着,其实他这时候大可以和萧疏说他其实一直在美国等着她,那通从美国打过去的电话也是在他的默许下。
但他说道:“安画意现在应该在法国,让她唤醒你的那些记忆吧。从别人口中知道的‘真相’,未必就是你自己所想的‘真相’。”
萧疏张口欲言,却半响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
车内,楚临渊忍不住摁了摁太阳穴。
他坐在副驾上,开车的人是康为良,隋海棠坐在后座上。
“楚叔叔,是不是摆脱不了我觉得很烦躁啊?”隋海棠从后视镜当中看到楚临渊的表情,大概他也是没有想到,隋志文会让隋海棠一起去他们的饭局吧!
楚临渊靠在椅背上,不愿意搭理隋海棠的话。
刚才让她叫叔叔,这丫头倒是立刻就改口。
听得康为良嘴角一抽。
副驾上的人把手机拿了出来,翻到萧疏的号码,如果没有猜错,她现在应该在法国。
“我要打个电话,你安静点。”楚临渊对着后视镜当中的人说道,眼神中都是眼里。
“给谁打啊?你妻子吗?不然为什么要让我安静点?你打吧,我保证不打扰你们打电话,不让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隋海棠很直接地说着。
有了她这番话,楚临渊要给萧疏打电话的念头瞬间就给掐灭了,他本来想向萧疏解释一下这两天他和一个“神秘女子”屡屡出现在报纸上的事情,但要是这通电话打过去,隋海棠忽然间开口,那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会让他和萧疏的关系更加如履薄冰。
于是,他选择了比较保守的方式——发短信。
隋海棠瞥见楚临渊在发短信,瞥了一下嘴,往椅背上靠去。
楚临渊很少发短信,能电话解决的,就绝不会浪费时间发短信。
所以他编辑文字的速度比较慢,又或者在酝酿应该给萧疏发怎样的内容过去。
写了删,删了写。
好像都词不达意,最后楚临渊这样写着:今天看到一个女孩儿,想到08年过年我从军校回来,你蹲在火车站外面等我的模样。乖,站在那儿等我。
点击发送。
没有立刻回。
十分钟后,没有回。
下车前,还是没有回。
后座上的女孩儿发出了笑声,毕竟她是看着楚临渊在车上这段时间,眼神一直往手机上瞄的。
“楚叔叔,你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办法让一个不爱你的人爱你。”女孩儿银铃般的声音传到楚临渊耳中。
楚临渊回头,看着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儿,真想……把她从车上丢出去。
“你这么闹腾,你爸知道吗?”
“知道啊!”
“……”楚临渊深呼一口气,而后转头跟康为良说,“你跟我一起去饭局,贴身保护我的人身安全,明白了吗?”
至少有康为良在,身边多了个女孩儿,被人看到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先前还说让他去找女朋友,现在就要贴身保护他的人身安全,男人啊……
“是。”
看着前面这对上司下属的对话,隋海棠兴致缺缺,率先打开了车门下去。
隋海棠的短信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立刻回去,否则别怪我永远不原谅你。
女孩儿停在车门口,像是知道那个人就在附近一样,四处张望。
果不其然,在马路对面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车。
商务车却立刻关上了车窗,随即,身边就想起了一道声音:“大侄女,进去吃饭吧,你爸等了很长时间了。”
隋海棠收回目光,瞪了楚临渊一眼,“你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和我五十六岁的爸同辈,你不嫌老吗?”
“平白无故多个大侄女,很不错。”说完,楚临渊就和康为良往餐厅里面走去。
隋海棠没有跟楚临渊一道进去,等她再回头的时候,马路对面哪里还有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
楚临渊走进餐厅,没想到会和萧乾来个正面相遇。
萧乾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什么,一行人走的只剩下他一人,他刚想过来和楚临渊说两句,结果一个女孩子就从门口走进来。
“楚叔叔,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女孩儿完全不知道她面临的是一个怎样的局面,天真地笑道。
萧乾想到前两天在报纸上看到的关于楚临渊和一个神秘女人私交频繁的事情,再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和报纸上拿到身影有几分相似。
更是……和萧疏在容貌上,有几分的想象。
萧乾冷冷地看着楚临渊,循着刚才一行人的脚步去了,也没和楚临渊说半个字。
楚临渊转头看着这位大侄女,想了想,道:“大侄女,这位是沈氏的副总经理康为良,今年三十岁,无不良嗜好,至今单身未娶,也没有交过女朋友。长相端正,是你们这个年纪喜欢的大叔类型。应该也挺有钱的,能让你锦衣玉食。这么好的男人摆在你面前,不要错过。”
“楚总——”康为良没想到楚临渊会给他介绍对象,不把他当挡箭牌!
隋海棠看了康为良一眼,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喜欢,毕竟那样不礼貌。
视线挪回楚临渊身上,她道:“我去告诉我爸,你要给我说媒!”
楚临渊:“……”
康为良:“……”
楚临渊和康为良两人看着隋海棠蹭蹭蹭就往包间里面跑去,不约而同地皱了眉。
“楚总,下回您别拿我当这样的挡箭牌了吧,挺……无聊的。”作为下属的康为良,第一次反抗了楚临渊。
“我这是在给你制造机会。”楚临渊语重心长地说道。
“……”
“这姑娘不可爱吗?”
“是挺可爱的。”康为良仔细地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
“恩,我会多给你制造机会的。”
说完,楚临渊就往包间里面走去。
康为良叹了口气,心说楚临渊要避嫌,但不能把什么女孩儿都丢给他吧……虽然那女孩儿,的确是挺招人喜欢的……
……
楚临渊走到门口,隋志文正巧从门内出来,两人撞上了。
隋志文看了看包间内的隋海棠,脸上浮上一缕忧心,随即对楚临渊说道:“临渊,我们换个地方聊两句。”
先头隋志文都叫他“楚总”,这时候却叫他“临渊”,称呼的变化让楚临渊心头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去隔壁包间吧,那边没人。”
关上包间的门,隋志文也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把岑嘉懿留在身边当助理,是为什么吗?”
楚临渊微微挑眉,但面上依然是平静的表情,“这是隋工自己的决定,我猜不到。”
“当年岑家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与岑家有关的,基本上都被关起来了。岑嘉懿那时候年幼,没有参与这件事,后来被他姐姐送到法国读书。”
这些,都是楚临渊知道的,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那时候,海棠也在法国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