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矫健的跳上屋脊,轻车熟路地避开侍卫,七拐八拐后翻入一座院子。
刚刚歇下的止青陡然睁开眼睛,她凝神细听,猛地从榻上翻身而起,一把扯过外衣披在身上,一个跃起便从窗户翻了出去。她顺着回廊来到院子里,远远瞧见围墙脚下的阴暗里正站着一人,此人身形极为隐蔽,若非她常年习暗卫的隐匿之术,也不能发现此人的身影。
她如游鱼般沿着墙根靠近,突然脚步一僵,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听见有人闯进院子便寻着细微响动追了出来,没想到抓到自家王爷出征前夜私闯府邸站在墙根脚下思慕佳人!一滴冷汗滑落,她腿脚有些发软,慎重地思考了被王爷灭口的可能『性』后,她还是觉得装作什么都没瞧见偷偷溜回去睡觉比较保险。
正打定主意悄悄溜走,那黑影却动了一步,止青清晰地感受到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咽了咽口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属下参见王爷!”
“嗯。”容诩隐在黑夜里看不清楚表情,只一双眼落在被烛光投影在窗户上影影绰绰的身影上。他从接到圣旨便去了北郊大营,一连三日都宿在军营里,直到明日出征在即,才有空闲回一趟王府。
止青瞥见容诩身上尚未来得及换下的软甲,便知道王爷刚从军营回来,连王府都没来得及回。她瞧见正屋尚未熄灭的烛火,善解人意道:“小姐尚未歇下,王爷可要去……道个别?”
容诩沉默了半晌,低沉的声音比入秋的夜还要凉:“不必。”他想给她时间好好考虑清楚,自然不想去扰她。
半晌,容诩才又道:“替我护好她,若是她有什么闪失……”
止青眉间一跳,便知道容诩没说出口的话里的意思,心惊道:“属下拼死也会护萧小姐周全!”
屋内,云锦身着中衣披散着头发从净房出来,青鸾与莺歌二人熟练地为云锦铺床。屋内烛光有些暗,云锦走到窗前,摘下烛灯灯罩,拿剪刀将燃烧的烛芯剪断,微弱的烛光顿时亮了几分,将她的身影清晰地映在纱窗上。
一只白『色』飞蛾扑扑扇扇地从半开的窗外飞进来,盘旋着朝烛火飞去。跳动的烛火灼上飞蛾的翅膀,云锦一惊,忙吹了一吹,飞蛾飘『荡』着后退,将将躲开烛火,却固执着颤颤巍巍地围着烛光打转。
“你们说,飞蛾明知火会灼伤它,为何还执意要扑上去。”
青鸾与莺歌对视一眼,不知云锦怎么突然对蛾子感兴趣。青鸾放下纱帐,迟疑道:“奴婢听闻飞蛾生来便会寻火光去的,这也许就是命吧!”
莺歌兀自铺着床,嘀咕道:“哪有什么命,我是不信的!”
绕着烛火转了几圈的飞蛾眼见着又要朝着烛火扑去,云锦眼疾手快地将灯罩罩上,顿时将蛾子于烛火隔绝开。她松了口气,透过窗户望向天上沉寂的夜。
夜凉如水,却也压抑的让人难以呼吸。
“姑娘,夜深了,歇下吧!”
云锦回头,那只飞蛾正静静地趴在灯罩上,静静地舒展着翅。
*
八月初九,西梁王骑围困凉州城,凉州卫指挥使领五千将士奋起反抗,城中壮年纷纷执刀斧与西梁人厮杀。援军未到,城门眼看失守,凉州知府不得已疏散民众,百姓举家南逃。五千将士死守凉州城。八月十一,西梁人攻破城门,然凉州已经变成一座空城,凉州知府一把火烧掉了城中的粮仓并挥剑自刎于城门前。西梁人大怒,将知府头颅割下悬挂于城门下,并放火烧了凉州半个城。大火整整烧了两日,烧毁房屋五千余间,映透了西北半边天际,兴盛了百年的凉州城顷刻间沦为一片废墟。
八月初十,一道军令到达陕西行都指挥司,翌日,陕西行都指挥使段将军率五万大军前往凉州城。
八月十二,皇帝亲临城郊举行祭祀大礼,宰杀牛羊以血染兵甲,祭旗衅鼓,分食胙肉。随后大军开拔,十万将士甚至都没等到中秋佳节与家人团聚,便已被甲执兵,踏上了西北之路。
云锦登上城楼看着浩浩『荡』『荡』绵延而去的大军,看着泪眼婆娑前来为亲人送行的百姓,心中一片苍凉。这些一腔热血奔赴边疆的将士,来年能回归故土的不知还有几人……
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城门缓缓驶出,胡掌柜掀开车帘看了眼驾车的福顺,不满道:“我跟小姐要一个人做帮手,小姐怎么派了你这个小子来!”
“自然是小的我机灵又得小姐信任!”福顺洋洋得意道。
胡掌柜嗤笑一声:“想不到你小子还能得了小姐青眼!你若真想好好干,就老老实实跟着从学徒做起,忠心跟着小姐日后定有出头之日!”胡掌柜虽不知萧云锦到底想做什么,但从这些日子吩咐他办的事情来看,他很肯定萧云锦是要做一番大事!这个想法激起了他多年的斗争,更是坚定了他跟着萧云锦大干一场的决心。
“若不是小姐知道我衷心也不会派我来,我还指望日后做个掌柜娶媳『妇』呢!”福顺历来是个油嘴滑舌的。
城楼上,莺歌握了握云锦发凉的手,取了披风给她披上。望着遥遥远去已看不见的军旗,她紧张道:“老爷和大少爷已经走远了,城楼上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云锦愣愣地望着已经看不见头的队伍,半晌才回过神,“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