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儿小心翼翼地跟在云锦身后出了府,即便是马虎如她,也能嗅到云锦今日的不一样,她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眼走在前面的云锦。
她穿上了那件胭脂红广袖缂丝十样锦妆花曳地裙,精致的缂丝绣十样锦花呼之欲出,宽大的袖口迎风冉冉,逶迤拖地的裙摆摇曳生姿,一头青丝高高绾成飞天髻,斜斜『插』着十样锦花金步摇熠熠生辉,一对同样式金耳坠静静的垂在颈边。那白皙的面上略施脂粉,轻扫蛾眉,点点口脂,稍稍上扬的媚眼顾盼生辉,娇艳之极,眉间一枚六瓣金花钿,极尽妖冶奢华。
许久未见自家姑娘这般打扮,鹂儿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细细一想,以自家姑娘的模样身份,这样的行头正是衬得上的。这半年来,习惯了素妆的主子,她险些要忘了云锦以前正是这个样子,只是如今模样长开了些,她才明白倾国倾城到底是什么样子。
瞧着云锦上了马车,鹂儿有些担忧道:“姑娘,咱们真的不让程副尉跟着吗?”她打心眼儿里觉得姑娘这样出门着实不安。
“再多嘴,你也别去。”云锦行云流水地上了马车,连一丝停顿也没留。
鹂儿想了想醉香楼的八宝鸭,适时闭上嘴,飞快地上了车吩咐车夫启程。
云锦静坐在马车上,不住地用绵长的呼吸压抑着心底的紧张,平静的外表下掩盖的是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专程做了前世的装扮在特定时间带着鹂儿出了门,如果马车依然坏在路上的话……
念头还没落下,马车便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晃,坐在小杌凳上鹂儿陡然一声惊叫,一个没注意险些一头栽下去。云锦猝然瞪大了眼睛,忙稳住身形,急切道:“怎么回事?”
马车夫福顺拉紧缰绳勒停住摇摇晃晃的马车,利落地跳下车查看。望着车轮中间摇摇欲坠的一块木头,他的背心划过一滴冷汗。幸好车速不快,否则得翻车不可!
福顺紧张地朝着车内回道:“小姐,车毂突然断了,怕是走不了了。”
云锦登时瞪大了双眼,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挣扎,只是一瞬,又归为平静。她低声轻笑:“呵!真是天意啊……”
鹂儿扶着车壁爬起来,担忧道:“小姐你还笑得出来!这下怎么办?”
云锦撩起车帘望了望,心下一片了然,果然还是老地方…。
她望了望日头,问蹲在马车边挠头的福顺道:“福顺,马车还能不能修好?”
福顺苦皱着眉头应道:“小姐,这车修是能修,就是要费些时间。”
云锦思绪一转,指使福顺先把马车靠边停下,让他找人回府里传个话派车来接,又支鹂儿去醉香楼订包厢。待鹂儿走了,她才下了车,依着前世的记忆中的情形往东市走去。
所幸马车坏的地方离东市不远,云锦凭着记忆闲逛着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前世险些被马车撞的地方。说是闲逛,其实她压根儿没有一丝闲逛的心思。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纠结中渡过,既是期盼又是怯懦退缩。她也不知自己最终为何会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衣裙,想再走一遭前世所经历的。也许是因为心底的一股执念,也许是想不通为何韩之舟会与她所感受到的截然不同,也许是惋惜那阳光下令她念念不忘的一瞬间。
其实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她险些撞上马车后是如何被韩之舟救下来的,她只记得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令她安心的怀抱、一个闪耀了她的眼的侧脸,将她救离了马蹄之下。她甚至回想不起那张脸的细节,只记得令她心动的感觉。也许她前世爱上的只是那个令她心动的感觉,而后她便将她心中对于救命恩人该是怎样的幻想加在韩之舟身上,反而忽视了他真正是怎样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前世惊马之处,算了算时辰,应当差不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忐忑与紧张,到此刻她都不能确定前世所发生的,如今还会不会再发生。她甚至不敢想,若是因为今生的一系列改变,韩之舟没有出现,她,会怎么办……
忽而,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行人的惊呼声,马车夫的呼喊声,在东市中激起一阵『骚』『乱』。疾驰的马车掀翻了路两侧的摊子,行人纷纷向路边闪躲,掀翻的摊子撞倒了人,跌倒的人又撞倒了摊子,一阵兵慌马『乱』。
不受控制的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车夫一面拉着缰绳一面呼喊着:“让开!都让开!”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周围的行人只得纷纷向两旁避让。
突然,一位奔跑的行人被打翻的摊子撞倒,无可避免地撞上了呆愣着站在原地的云锦,云锦一个踉跄冲上道路中间。
伴随着周遭一阵惊呼,她猛地转过身,那奔驰的马车几个呼吸间便已近在咫尺。云锦死死捏紧拳头,瞪大了眼睛直直站在路中央,不闪也不躲。
那驾车之人被突然闯入路中间不闪不躲的云锦吓得一惊,他从未想到竟有这般不怕死之人,便是马蹄临到眼前了也没有丝毫闪避之意。他猛地拉紧缰绳,疾驰的骏马陡然被一股大力拽住,顺着牵引之力仰起了头,前蹄顺势高高抬起,但疾驰的马车仍推着它向前俯冲。
云锦的眼前便是高高扬起的马蹄,马蹄带起的粒粒尘土都清晰可见,便是一眨眼间,那坚硬的马蹄便要踏在她身上。她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动分毫,耳畔能听见马的嘶鸣声,能听见周遭的呼叫声,能听见……记忆中的衣袍翻飞的冽冽声。
一股力道猛地袭过云锦的腰间,她被带着跃离了地面。耳边嘶鸣的马叫远去,眼前扬起的马蹄远离,她落入一个坚实又熟悉的怀抱。
她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愿放过眼前人的一分一毫,近在咫尺的俊颜和前世记忆中严丝合缝地重合。天边的阳光有些刺眼,丝丝日辉给眼前的侧颜打下一抹阴影,男子急速的跃起又落下,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却又更加清晰。也许前世她不认得这张脸,可如今,她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他的模样!
错了……原来一开始就错了……
------题外话------
因为之前写得有些混『乱』,安发现居然同时出现了契丹和突厥两国,这几天安将国名更正了一下,契丹和突厥统一改成了“西梁”
介绍一下如今的形式,天下三分:大夏、北越、西梁,另还有周边一些小部族不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