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空谷寂寂,日火仅剩的一丝余光透过重重雾障,披在山腰一浅凹洞穴里红衣少女阂眼浅眠的睡颜。
云锦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丛燃得正旺的跳动火焰,容诩正蹲在火堆旁加着柴火,那熟稔的模样分毫不像养尊处优的王爷。
“醒了。”
“嗯。”云锦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披风,撑着地坐起来,她抬头望了望洞外灰蒙蒙的,“我睡了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容诩将火堆往云锦那方推了推,“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云锦皱了皱眉,这腹痛来的蹊跷没的也蹊跷,来时疼痛异常剧烈,一觉醒来却无甚感觉。云锦心有不安,不仅是为了她这突如其来的腹痛,更是因为围场的变故,直觉告诉她那两条大虫不会是偶然,契丹饶袭击也没不会简单。
“寻我们的人还没来?”
容诩站起身,望了望洞外寂静无声的山坳道:“许是我们走得偏了,我出去看看。”
话音将落,云锦下腹突的传来一阵绞痛,她不由得猛地抽搐,痛得双手捂住腹双腿蜷缩,随即,一股暖流自身下缓缓流下。云锦脑职轰”的一响,脸顿时红如际的火烧云,一股熟悉感霎时传遍她全身。
“你怎么了?”容诩刚拿起剑准备出去,转头却发现云锦蜷缩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面色却异常的红。他忙走过去蹲下身,关切问道:“又疼了?”
云锦不妨地一颤,身子不安地挪了挪,欲隔开与容诩的距离。
这一挪,容诩便眼尖地看见方才云锦坐的干草上一抹血色,容诩霎时沉了脸,忙抓住云锦的胳膊低声道:“你哪里还受伤了,给我看看!”
云锦顿时脸烧得通红,忙挣开容诩的手,灵敏一蹿从地上跃起,双手捂着臀踮着脚跳到一旁,躲至突出石壁掩下的角里,直到退至无可退之地,云锦才死死贴着洞壁勉强站住。
容诩见她这副怪异模样却不像是受伤,虽心有疑虑但想起她划破了脚也不吭一声的性子,他起身上前,眉头皱得更紧,疑惑道:“你到底怎么了?”
云锦咬了咬因许久未沾水略有些干燥的唇,一双眼睛左撇右撇就是不往容诩身上看一眼。但容诩一副要上前逮她的模样,云锦心中发黜,犹豫了半晌,才心一横道:“许……许是来葵水了……”
“……”
洞中霎时静了静,云锦心中大窘,重生之后她一直没有来葵水,时间一长她也就忘了这事儿,然而不遂人愿,竟在今时此刻,这样艰难的境地,初葵始至……
容诩愣了半晌才反映过来云锦所谓的葵水是什么意思,他默默转过头,一阵沉吟,忽地拔剑出鞘,寒光栗烈,云锦瞧见那凛冽的剑光,不由得往后一缩,却听见“呲啦”一声,容诩手里拽着一节雪白的里衣锦缎伸过来。
云锦心地接过,锦缎入手温软细腻,还带着一丝容诩的体温。云锦不解地抬眼,娇俏的眉眼蕴着丝丝腹痛逼出来的水汽,懵懂的看着容诩。
容诩别过头,耳尖罕见的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你整理一下,我去找些吃的。”罢便转身,临走前还捡起一根粗直的树枝,手下运力插在石壁缝里,又拾起披风随手一扔便搭在树杈上,恰恰将洞里的云锦拢在石壁与披风之间。
云锦拽着容诩的衣摆缩在披风围起的死角里,一颗不平的心“咚咚咚”跳得飞快,听着容诩沉稳的脚步声出了洞渐行渐远,这才着手去解衣扣。
云锦整理好衣襟坐在火堆旁,瞧着跳动的火焰轻啄着她葱白的指尖,时不时向洞外望去,犹豫了半晌,她撑着地站起,一瘸一拐地往洞口走去。
出了洞口云锦才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只是山腰处一个低浅的山凹,洞口处的灌木草丛尽数被除去,一堆干柴堆在洞口,像是上山打猎的村民临时避雨之所,而这地方已远离他们跳下的那座山峰,难怪父兄至今都没寻过来!云锦支着一根木棍沿着容诩伐出的路往山下走去。
将将下了山坡,一阵细微的水声入耳,云锦循声而去,行了几步却突地顿住。
灰灰蒙蒙的色下,身材颀长的男子卸下软甲、蜕下里衣,只身半裸站在雾气朦胧清寒的水潭里。男子俊挺的鼻、轻抿的薄唇、轻扬的下额勾勒出侧颜一个勾魂的完美轮廓,宽肩美背肌理分明,精壮的窄腰收束得恰到好处。然而,数道或深或浅的伤口交错纵横爬在男子脊背上,原本浮在浅表的刀伤却如同被什么尖利之物割开一般,刺入、撕裂,血肉模糊。
云锦不由得鼻尖一酸,正欲上前,却见容诩利落地拔出长剑,反手刮去沙石混杂的烂肉,又取出一块白布汲起潭水擦拭伤口,哗哗水声在寂静山谷回荡,狰狞的伤口泛着血肉,清凉的流水混着血水缓缓汇入潭水里,染红了一片。如此血腥狰狞的场面,自他做来却毫无可惧血腥之气,无损丝毫他的清雅高贵。
云锦顿住脚,默默地转身离开。脑中闪过一幕幕都是自山上受袭,容诩护着她从悬崖滚下,放下尊卑为她包扎,还有背着她寻找出路时的低声安慰,自始自终他忍着满身累累刀伤不吭一声。许是顾着容诩的尊严,正如幼时父亲受伤回府总是瞒着母亲自顾疗伤那般,她默默地回了洞里,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沉着地坐到火堆边,状似若无其事地等着容诩打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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