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相,水量太少了!不过至少可以把地泡软!这样贼子的骑队就用不上了!”麻贵低声道。
徐阶点了点头,在前两天的战斗中南军的骑兵十分活跃,给北军造成了很大的威胁,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使相!”
感觉到了部下的弦外之音:“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末将以为应该乘着这个机会调整一下各军的营地!”麻贵低声道。
“调整营地?”徐阶问道。
“不错,我军的营寨”是依照我强敌弱的态势布置的,分营围攻。但现在双方的力量对比已经不是这样了,我军还这么部署就力分则弱了,前几天贼兵连续攻破我军营寨便是例证,正好现在土地泥泞,贼军不利行动,我军应该乘机放弃前沿的几处营寨,退到利于据守之地,以待将来!”
“你真的觉得需要弃营后退?”徐阶的脸犹如一泓波澜不惊的池水,无从泄露深处的秘密。
“是的!”麻贵咬了咬牙:“我军人数虽多,可战之兵却少,如果分营据守的话,敌军猛攻一路,其他各营是抽不出多少人马救援的,只能坐观成败。如果是应付鞑子还好,偏生南贼的火器又十分厉害——”
徐阶点了点头,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明军这种大部分人当守兵,只有少数精锐可以野战的体制也是有特定环境的。他们面对的主要敌人是草原上的蒙古骑兵,蒙古骑兵的特点是机动性强,动员成本低,攻坚能力差,而明军需要防御的战线又极长。所以明军只能将大部分兵力作为守备兵力,分散在若干个烽燧、哨所、望楼里,只留下少数精锐作为机动兵力。反正蒙古骑兵没有攻城器械,无力围攻那些处于分散哨所里的守备兵力,而那些守备兵力只需要承担传递警报,作为机动兵力的兵站就好了。虽然不足以发动战略反攻,但组织机动防御是足够了。这次徐阶来攻登陆的南军,一开始以为优势在自己一边,便采用了“四面罗网,务必不使一贼逃脱”的策略,将守兵分散在二十多个营寨驻守要点,将登陆的南军三面包围,准备发起猛攻将其全歼。却不想随着南方援兵的云集,攻守之势扭转,反倒处于力分则弱的窘境。尤其是南军拥有强大的火器部队,那些分散在诸多营寨中的守军如果没有机动部队的支援,只会被各个击破。所以麻贵建议乘着洪水破坏交通的空隙,将分散在若干个营寨的军队后撤集中起来,这无疑是一个颇为现实的策略。
“那就依照你说的做吧!”徐阶叹了口气。
“您看,这根本无法通行!”刘沿水用竹棍捅了捅被洪水浸泡后的地面,竹棍深入泥地足足有一尺多深,他想要往前面多走两步,却脚下一滑,若非身后的卫兵伸手及时,他肯定会摔个四脚朝天。
“是呀!看来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周可成失望的叹了口气,看着远处正在升起的一股股烟柱,那是明军正在焚烧遗弃的营寨,这是非常好的追击机会,尤其是南军这边有非常强大的骑兵,相比起明军普遍使用的蒙古战马,以马瓦里马为主要血统来源的兰芳社战马更健壮、更高大,更快速,而且畜养的也更好,骑乘这种战马的骑士可以穿戴更加沉重的盔甲。但现在一切都泡汤了,洪水已经把两军之间的空地化为一大片烂泥地,周可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军有条不紊的撤出前沿营寨,退向更靠近内陆的后方。
“要不要派出一小股步队尾随?”莫娜问道:“我记得以前在东番时候,有几个部落的猎人经常在沼泽地猎鹿!他们脚上穿的树皮鞋子可以在沼泽地里面通行!”
“算了!”周可成指着不远处空旷的平地道:“这里一点遮掩都没有,我们的人再上头走敌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徐阶命里不该死在这里,你让人通知一下船队,我们从 明早开始上船吧!”
“上船?”
“嗯,这洪水冲下来虽然没把我们淹死,但上游带下来的泥水也把我们饮水的几个水潭子给搅混了,那种水牲口喝还行,人喝没几天就会闹病,早走早好!”
“是!”
下完命令,周可成上了马,回到自己的帐篷,他让侍从给自己拿一杯掺了柠檬汁的蜂蜜酒来,躺在安乐椅上小口啜饮,眼睛看着帐篷顶部的纹路,冰凉的酒液滑过喉管,流入胃中。周可成的思绪变得活跃跳脱起来,虽然他竭力在部下们面前表现的镇定自若,但他很清楚自己有多么沮丧。本以为可以一举结束战争,而现在又要持续下去,是的,自己还占据着优势,但有时候拖延本身就是一种失败。
“父亲!”
周可成抬起头,看到长子的身影,站在帐篷口,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我听说您回来了,就过来了,应该没有打扰您吧?”
“进来吧!我们父子之间是不存在打扰这个词的!”周可成招了招手,他举起酒杯:“掺了柠檬汁的蜂蜜酒,想也来一杯吗?”
“除了过节接受家臣们朝见的时候,妈妈不允许我喝酒,她说我年纪还太小!”中臣镰成看了看酒杯中晶莹剔透的液体,周可成从儿子的眼睛里看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对方,笑道:“尝尝看!”
中臣镰成小心的接过酒杯,喝了一小口,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周可成笑道从儿子的手中拿回酒杯:“看来确实是早了点,来人,拿杯蜂蜜水来,要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