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徐阶听后沉吟良久,叹了口气道:“那若是如此,可有取胜之策?”
“取胜之策?”麻贵犹豫了一会,低声道:“若是野战的话,胜负不可知,不过前些日子我军不是有筑堤吗?若是以水代兵的话,倒是万全之策!”
“以水代兵?”徐阶皱了皱眉头:“只是冬天土冻,而且水流变少,堤坝虽然修起来了,但水却不够。”
“那也总比没有好!”麻贵答道:“使相,贼兵从海上运兵,一船便有上百人,十船便有千余人,即便从朝鲜、从江南运数万人来也就是旬月间的事情,若是拖延下去,只怕贼兵越打越多呀!若是以水代兵,即便不能淹死贼兵,至少也能将此地化为一片泽国,泥泞之地,贼兵自然也就不战而退了!”
“麻将军说的是!”听到这里,徐阶也只能谈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但如此的形势也容不得他做其他的选择了。他让麻贵退下后,立刻下令让各军登上高地,然后次日中午掘开堤坝,以水为兵。
南军大营。
中臣镰成斜倚在锦榻上,他的肩膀高高隆起,右臂用绷带悬挂着,周可成坐在锦榻旁,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刘沿水汇报战况。
“到现在为止,战况很不错,我们已经攻破了敌人四处营寨,杀死了大概六百人,俘虏的是杀死的两倍,而我方的死伤不会超过两百人。但是敌人并没有反击,他们只是加强了戒备!”说到这里,刘沿水转过身,对周可成道:“大都督,按照前线军官的报告,敌军比我们原先预想的还要弱很多,军官缺乏主动性,很多时候坐视我军行动,却没有主动出击;大部分士兵只能守卫营寨,一旦进入到白刃战,很快就崩溃了,只有很少数敌军能够坚持,与我们在寿州之战中遇到的敌人完全没法比。这也是我军这一次能够胜利的重要原因!”
“这很正常,在寿州的敌军是九边的精华,这里的不过是组建的新军!”周可成点了点头:“沿水,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下官以为应该继续主动进攻!”刘沿水笑道:“明显北贼也知道两边的差距了,他们是不会主动来攻我们了,原先引诱敌军在狭窄地域会战的计划必须做相应的修改!”
周可成没有表态,他的目光转到了儿子身上:“镰成,你觉得呢?”
“我觉得——?”中臣镰成犹豫了一下,周可成露出了鼓励的笑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
“我觉得刘将军说的很对,既然打赢了,那就应该乘胜追击,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刘沿水:“看来镰成和你的看法一致,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先调十二门炮给你,进攻敌营的时候用得上!”
“是,大都督!”刘沿水兴奋的向周可成行了个军礼,退出帐篷。周可成走到地图旁,重新看了起来。中臣镰成犹豫了一儿,问道:“父亲,我方才说的对吗?”
“不知道!”周可成转过身:“这不是一个统帅应该考虑的事情!”
“啊?”
“很奇怪吗?”周可成笑道:“你以为我是神仙,什么都知道,永远不犯错吗?除了讲武堂里头那些把战史背的滚瓜烂熟的事后诸葛亮,谁敢说自己选择的是对的?镰成,在战场上指挥官知道的很少,时间又很紧迫,他永远也无法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只能选择不那么错的,然后用果断迅速的行动来将自己的意图付诸实施。战争不是下棋,是前线将士们打出来的,不是将帅们下出来的!”
“大都督,刘将军回来了,他说有要紧事要禀告!”一名侍卫道。
“让他进来!”周可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刘沿水神色慌张的进了门,低声道:“大都督,有一个敌方的逃兵说徐阶要以水代兵!”
“以水代兵?怎么说?”
“是这么回事,徐阶前些日子就让人修了堤坝,截断水流,想要水淹我们。但冬天土地太硬,上游来水又少,所以一直没有存到足够多的水——”
“这次吃了败仗,徐阶忍不住了,想要用水代兵淹我们?不过他一个逃兵怎么知道的?”周可成问道。
“嗯,徐阶调他们去挖堤坝,他媳妇老家就在附近,怕被水淹了,所以就连夜跑到我们这边来了,想要让我们救救他媳妇家的人!”
“你派几个人跟着他去老家,把家里人撤出来,如果事情属实,再赏他一百两银子!”周可成道:“另外,派出探骑看看敌军有没有动静,如果要放水淹我们,他们自己肯定也要移营高处的!”
“是,我立刻去办!”刘沿水叉手行礼,急匆匆的出去了,周可成唤来传令兵,让各营作好迁往高处的准备,诸事完毕之后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仗越打越大了,都搞出水淹七军来了!当初真看不出来徐阶有这本事!”
“父亲,如果这消息是真的话,情况会变得很糟糕吗?”中臣镰成问道。
“嗯,会很糟糕,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敌人!”周可成低声道:“以这里的地形,会变成一片泽国,那我能做的只有上船走人,而徐阶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一片烂摊子,春天一到胡宗宪大军北上,他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堤坝上一片嘈杂,士兵们用铁镐挖开缺口,但由于水位太低,从缺口流出的水速度很慢,根本无力冲开缺口,士兵们不得不站在冰冷的河水旁用力挖土,好不容易才把缺口挖大,僵硬着手脚爬上岸边。
“水太少了!为什么这些天不多下点雨呢?”徐阶暗自叹息,他看了看天空,阴霾布满天空,就好像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