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银子!”吴伯仁低声道:“孩儿已经送到银楼验过了成色,都是十足的纹银,比平江银还要好,一块十两,这一箱有一千条,十箱一共十万两!”
“这是朝鲜那边送给你的?”吴世衡话刚出口,就发现不对,朝鲜那边素来以贫穷而着称,赏赐一二品的大官也就几十两罢了,充其量不过百两,自己儿子在使团里不过是个随员,如果给儿子十万两,那给陈谦多少?尹元衡拿出这么多钱来行贿是要陈谦帮他刺杀大明天子吗?
“不是?”吴伯仁摇了摇头。
“那是——?”
“周可成,就是兰芳社的大掌柜,小徐相公的后台老板!”
“兰芳社的大掌柜?小徐相公的后台老板?”吴世衡皱起了眉头,半响之后方才想了起来:“你说的小徐相公就是那天晚上提到出钱帮海刚峰修河的?”
“不错!”
“他为何要给你这么多银子?这可是十万两呀!”吴世衡赶忙问道,也由不得他这么担心,嘉靖时候银价还没有下跌到明末那种地步,即便是行贿到严嵩那边,也就是上万两银子便不错了,十万两银子哪怕是吴世衡这样的御史官,也是个天文数字了。
“我和他谈到明年会试的事情,我说明年未必会中。他说不中便不中,若是我一直考不中,举人出来做官也未尝不可,这十万两银子便是让我结交朋友,打通门路用的!”
“荒唐!”吴世衡厉声喝道,他当然知道这十万两银子砸下去,举人出来做官也不是不可以了,虽然上限肯定无法和进士比,但也可以得到不错的安排,吏部那边肯定可以挑个很好的县起步了!但他身为执掌风宪的御史,自然不能公然和儿子讨论如何行贿的问题。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若是我连大明的官也不想做,也可以去倭国,他在那边有不少领地,便让我做个镇守府将军,给我长门周防两国之地!”
“这厮不是在说大话吧?”吴世衡虽然对于日本的情况不是非常了解,但也知道儿子口中的“国”应该说的是当地的州县,长门、周防应该便是州县的名称,虽然他不知道日本的这个“国”下辖多少地多少人,但即便是大明的县令,也不是一个举人出仕就能当上的。
“据孩儿所了解,应该并非虚言!”吴伯仁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张经张大人现在就在他的手下,他在倭国领地甚多,还有数座金山银山,每日都能出产不少金银!”
“张经在他手下?”吴世衡大吃了一惊:“不是说他畏罪潜逃海外了吗?那周可成为何要这么做?”
“正是周先生安排张经出海的,还给他在倭国安排了一个寓所居住!周先生与张大人有旧,张大人有难他便出手相援!”
“这么说来,他还颇有侠义之心呀!对了,你怎么在朝鲜遇到他的?他不是应该在倭国嘛?”
“周先生的生意很多,在朝鲜也有,这次因为朝鲜的事情,他赶来处理,所以才碰上了!”吴伯仁小心答道,他当然不会把周可成乃是朝鲜事变的幕后黑手的秘密泄露出去:“说来也是巧的很!”
“这么说来,这位周先生也是一个虬髯客一般的人物了!”吴世衡捋了捋颔下胡须,脸色也好看了不少,按照儿子所说这周可成虽然横行海上,但为人却颇为不错,知恩图报。再说人家给了儿子这么大一笔钱,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在这笔钱的份上,自己也要说几句好话。
“不错!”吴伯仁点了点头:“不过以孩儿所见,那虬髯客恐怕还要比周先生略逊一筹!”
“哦?此话怎讲?”吴世衡惊讶的笑了起来:“虬髯客本欲起兵夺取天下,见唐太宗皇帝方才气馁,出海为扶余国主,你觉得还不如周先生?”
“正是!虬髯客乃隋唐间人,时隋失其鹿,高才捷足者皆逐之,虬髯客不过其中之一罢了!而周先生赤手起家,不过数年功夫便有夹板大船十余艘,小船上百,治下百姓数十万,地方千里,若想为一国之主,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然而周先生平倭寇、行商旅、开矿山、拓桑田,受益者甚多,所以我觉得他胜过虬髯客一筹!”
“若是如你这般说,他倒是的确胜出一筹了!”吴世衡笑了起来:“若是你考不上进士,难道还真去为他治理百姓?”
“孩儿觉得应该用不着!”吴伯仁自信的一笑:“爹爹也说孩儿的文章大有长进,希望这一科便中了!”
“哈哈哈,这样自然是最好了!”吴世衡笑了起来,他将银锭丢回箱子里:“对了,你打算怎么使用这些银子?”
“孩儿哪里用的着这么多银子?都凭爹爹吩咐!”
“诶——!”吴世衡笑道:“人家银子给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吩咐什么?不过说实话,此人行事倒是吓人的很,古人云一掷千金也不过如此。银子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你要小心使用,切莫害了自己!”
“爹爹教训的是,若是爹爹允许,孩儿倒是想用这些银子做一件事情!”吴伯仁答道。
“什么事?”
“修一间书院!”
“书院?”
“不错!”吴伯仁答道:“孩儿看每年来京中科考的士子甚多,有得提前半年一年便来了京师,这住宿就成了问题。家中殷富,在京中有投靠的还好些,若是家中贫寒,在京中又没有师友投靠的就过得不好了。孩儿的意思是用这笔银子建一座书院,一来可以供来京赶考的贫寒士子居住,二来大家也可以在一起切磋学问,交个朋友!”
“嗯!”吴世衡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个想法好,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