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尼子家的贸易港口在西出云,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朝鲜!说到底银子也不能吃不能喝,只有用出去才是真正有用的财富!”周可成冷笑道:“就让他先得意一个冬天,来年开春之后就让他好看!”
朝鲜加里浦。
哨楼的守兵将手塞进袖子里,竭力让身体蜷缩成一团,但还是无法阻挡寒风带走身上的那一点残留的热量。他低声诅咒着和自己换班的同伴,站起身来用力跺着脚,好让自己热乎点。但活动身体所产生的一点热量旋即被从海面吹来的寒风带走,反而让他觉得更加饥饿。
“该死的,你又迟到了!”
“少废话,快来搭把手!”
哨兵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飞快的跑到梯口,打开木栅栏,接过同伴递过来的陶罐,顾不得许多就稀拉哗啦的吃了起来。更换他的同伴爬上来,生了个懒腰,看了看远处的海面,低声抱怨道:“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就这样了,一个冬天待下来估计手指头都要冻掉了!”
“有什么办法?没有钱贿赂上官,就会被拉来当兵!”正在吃粥的哨兵抬起头:“说是良民,可在上官眼里,我们就不是人,官厩里的马都比我们要贵重些!”
与当时的大多数东亚国家一样,李氏朝鲜在政治、文化等方面几乎都仿效中国,但其兵制与其说像大明,还不如说更像大唐,即着名的府兵制。即除去少部分两班军事贵族所豢养的亲兵之外,其绝大部分军队皆是轮流征发的军户。不难想象,除去北疆应对女真部落的少部分军队之外,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和平状态下的其他地方驻军的战斗力会废弛到什么样的地步。加里浦也不例外,只有家中困苦不堪,无钱贿赂官吏的穷人才会被征来当兵,对于这些被征发来服役的穷苦农民来说,当兵与服苦役没有任何区别。
那哨兵将瓦罐中的粥吃完了,才觉得身上多了点热气,站起身来对同伴道:“接下来就辛苦你了,明天早上这个时候我来接替你!”
“等会!”同伴突然喊道。
“又有什么事情呀,要拉屎就在这上面拉,我在这上面熬了一晚上,要下去睡觉!”哨兵不耐烦的问道。
“你过来看看,是不是倭寇的船!”
“哪来的什么倭寇!乱喊乱叫的,小心我揍你!”哨兵不情愿的走了过去,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海上的晨雾中依稀可以看到一排黑影,正朝这边行驶过来。
“这肯定是船!”
“是船又不一定是倭寇,说不定是渔船呢,别大惊小怪的,我下去了!”哨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身便向楼梯走去。这时一阵凌冽的海风吹过,将哨楼顶上的大旗刮的哗啦哗啦作响,正好将晨雾也吹散了不少,露出第一个黑影来,却是一条关船,主桅上船帆上正是八幡大菩萨的图案。
“倭寇,倭寇来了!”刚换上来的哨兵看的清楚,赶忙大喊起来。朝鲜虽然武备废弛,但这些被征召来的士兵都是沿海居民,自然知道这八幡大菩萨乃是倭人武士护佑之神,许多倭寇船上张有此旗。慌乱之间,两人赶忙用力敲响警钟,点燃了报警的烽火。
汉京,景福宫。
在尹元衡的眼里,明宗的纱冠宛若一副重担,沉沉的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
这个刚刚年满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正是凭借尹元衡和其妹文定王后的支持才登上王位的,尹元衡还记得他刚刚登上王位时的模样,苍白的面孔、稚嫩的眼神、单薄的身体,坐在宝座上显得格外宽敞。而时光飞逝,十年过去了,明宗也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年轻人,宝座也不再显得太过宽大了,填满宝座的不光是明宗飞速增长的躯体,还有他的权欲。
两年前王太后形式上交出了权力,明宗得以亲政。但实际的权力还是掌握在身为执政的尹元衡与王太后兄妹二人手中。矛盾与嫌隙就像野草一样在舅甥之间的生长出来,对于这一切,尹元衡虽然有几分哀伤,但并不感到意外。宫廷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险恶的所在,争夺权力的斗争更是永不休止,有一天他也会倒下,但时间还没有到。
“领议政!”明宗的声音显得有些单薄:“加里浦倭乱的事情你怎么看?”
“那边的情况现在还不是非常清楚,微臣以为应当镇之以定,不应该轻举妄动!”尹元衡沉声答道,按照情报,有四十多条倭寇船抵达加里浦,分兵两路登陆之后,放火焚烧房屋,大肆抢掠,守兵却不敢出。倭寇在抢掠完毕之后,不但不撤兵,反而围攻镇兵屯守的卫城,形势万分危急。守兵的战斗力倒是在尹元衡的意料之中,毕竟你不能指望这些临时拉来的农民能击败全副武装的倭寇。
“臣以为不然!”表示反对意见的人正是明宗王妃的舅父李梁,只见其慷慨激昂的大声道:“倭人围攻镇城,形势已经万分危急,若是镇城被破,长兴、灵岩两郡就都暴露在倭寇面前,而汉京也会震动,应当立刻出兵征讨!”
“李大人!”尹元衡抬高了调门:“我们都知道道兵征调需要时间,仓促应战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现在是冬天,倭人没有那么容易破城的。我已经下令临近诸道征调士兵,并且让水军准备出击,水陆夹攻倭寇!”
“领议政大人,诸路兵马需要一个统辖之人!”明宗问道:“你觉得派何人前往比较好呢?”
“这是一个圈套!”尹元衡的脑子里顿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自己肯定不行,如果自己离开汉京,那京城就成了一个权力真空,妹妹在宫里就孤立无援了;李梁也不行,如果让他出外掌兵平倭,说不定他就会带着这些军队回师汉京,杀掉自己,幽禁妹妹。必须选择一个忠于自己的人来督领平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