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尹元衡的脑子里已经闪过数十个人选,却一一都被否定,他沉吟了片刻,沉声道:“陛下,微臣以为还是先派出船只确定倭寇的兵力和意图再做决定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呀!”
明宗目光转向李梁,发现对方在微微摇头,心里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便点了点头:“既然领议政这般说,那就这样吧!不过宿卫汉京之兵须得加强戒备,以防备倭人入寇!”
“臣遵旨!”
尹元衡回到家中,神色凝重,方才在朝堂上明宗与李梁的眼神交流都落在他的眼里,背后的意思他也猜出了几分。这一次自己是过了关,那下一次呢?说到底,妹妹这个王太后早晚是要去世的,而外甥国王却是正当青壮,如果有一天妹妹不在了,那自己的下场会怎么样呢?想到这里,尹元衡就觉得头疼欲裂。
“老爷,外边有人求见!”
“什么人?”尹元衡问道。
“是刑曹佐郎王尧,他说有要事求见老爷!”
“是他?”尹元衡皱起了眉头,原来朝鲜的官制与大明相仿,领议政便相当于大明的首辅,而领议政下有吏、户、礼、兵、工、刑六曹,相当于大明的六部;首长称判书,正二品,对等大明的尚书;副职称为参判,从二品,对等大明的侍郎;其下有参议,正三品,正郞,正五品,佐郞,正六品等,类似于大明的六部的佐贰官。按说像王尧这等微末小官身为领议政的尹元衡未必记得,但王尧之父王贞却是开城京的判官,而且这几年来通过礼成港与外国通商赚了不少钱,还着实输送了自己不少好处,其间的沟通都是通过这个王尧。所以尹元衡才记得这个人。
“让他进来吧!”尹元衡冷哼了一声,心中暗想:既然王家与海商关系这么熟稔,那这次倭寇的事情也可以让他们出一把力。
“下官参见领议政大人!”王尧进得门来,恭谨的向坐在上首的尹元衡敛衽下拜。
“罢了!”尹元衡放下茶杯,沉声道:“来人,给王大人赐座!”
“多谢领议政大人!”王尧赶忙又向尹元衡长揖为礼,他不敢坐踏实了,只是在椅子上放下了半边屁股,便低声道:“恩相,下官今日冒昧前来,却是为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关于生意的事情。”说到这里,他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双手呈上:“这是最近三个月的一点意思,家父让学生送来,还请恩相笑纳!”
尹元衡从婢女手中接过礼单,目光一扫,上面的数字让他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嗯,令尊有这份心意,我记在心里了。”
“多谢恩相挂念!”王尧又欠了欠身体:“第二件事情便是关于加里浦倭人入寇的事情!”
“哦!你也知道了?”尹元衡睁大了眼睛:“你们父子消息好生灵通呀!”
“不敢!”王尧赶忙笑道:“家父在礼成港做的就是海上的生意,您也知道,这些吃海上饭的商盗不过是一字之隔,其实分得也不是那么清楚。我们与这些人的打的交道多一点,自然知道的也多一点!”
“嗯!”尹元衡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这些倭寇的来路?”
“回恩相的话,这伙倭寇原本是倭国村上海贼,不久前倭国之西国探题在严岛大破村上海贼,旋即又围攻村上家的老巢,将其大部分消灭。有一部分余党逃脱,无处可去,便渡海西来了。”
“原来如此!”尹元衡脸上多了几分笑容:“那你可知这村上余党有多少人船?”
“这个就不知道了!据说他们逃脱时只有船十余艘,六七百人,但是其后有裹挟多少支党就不清楚了!”
“嗯,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来,那这次倭寇入侵还大有来历呀!”尹元衡叹了口气。
“恩相说的是!”王尧道:“村上家乃是倭人西国有名之海贼,骁勇善战。现在又是没有了退路,若是纯用武力,只怕不易取胜!”
尹元衡点了点头,当时朝鲜与日本的交往十分密切,尤其是与其只有一海之隔的西国大名,自然也听说过村上海贼的威名,知道这股势力虽然号称海贼,但实际上却是称霸濑户内海的强大海上势力,这样的势力失去了巢穴之后,只怕更是凶残难制。
“你的意思是想要用招抚之策?”半响之后,尹元衡突然问道。
“不错!”王尧低声道:“这伙海贼已经是穷途末路,所以才围攻镇城。说白了也就是想求一个立足之地,若是以大军攻打,即便将其驱走,彼等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骚扰。”
“嗯!”尹元衡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眼下朝中用剿的声音颇大呀!”
“这些多是幸进之徒,期徒侥幸以邀功名,恩相老成谋国,自然与彼等不同!”
“嗯!”王尧这番话正好挠中了尹元衡的痒处,他看了看这年轻人,越发觉得对方顺眼,笑道:“那你说说应当如何做!”
“恩相,朝中幸进之徒想的不是平倭,而是借平倭的机会夺权,所以才这么急着要出兵,打赢了他们自然是功臣,打输了也能借着这个机会来削恩相的权!”
“不错!”尹元衡轻拍了一下几案:“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做?”
“首先恩相须得表明自己的态度,平倭之事须缓,须持重,须有完全的把握,不可急于求战,这样若是打了败仗,彼等便无法攀诬到您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