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信感慨道:“这许氏兄弟二人当初得意时,他们对士人的评价,直接影响到受评者的仕途升迁,在舆论界产生过重大的影响,甚至能够左右朝廷的用人。许靖、许劭二人都是极为正直之人,鄙视宦官和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之徒。他们坚决和那些与宦官为伍、谄事宦官的人断绝往来。同时对于和自己同宗的达官显贵的示好与贿赂,也是概不买账,更不要说是其他人了。正是这样的高风亮节,以及他们家族的强大的威望,使得‘月旦评’受到了当时士人的极力追捧,名留青史。当时的‘月旦评’不同于后来何晏等人的‘玄言清谈’,在很多方面很大程度上都是发挥着积极的作用的。”
石猛也叹道:“正是因为许氏兄弟看人极准,‘月旦评’才会借此成为引领天下大势之典范,他们兄弟风光一时无二,各方势力争相征召他们兄弟二人,许劭厌恶乱世官场,带着家人逃往南方,在豫章时赶上瘟疫去世。许靖则比许劭幸运多了,他后来到蜀汉做官,一直做到太傅,终老一生。虽然‘月旦评’随着许氏兄弟二人离开汝南,便不复存在了。但是‘月旦评’对后来的选官制度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魏晋时期选举的主导形式已演变为‘九品官人之法’,这是一种将‘乡评’与官吏举荐相结合的制度。中正评议实施的开始虽然有‘家世’、‘状’、‘品’这三项内容,但评议的终点更多的仍然是‘人才优劣’,并不完全是所谓的‘世族高卑’。只是后来世家大族掌握了选官之权,才造成了‘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和‘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氏族’的局面,与初衷违背得太多了。”
杨逍也说道:“是啊,事在人为,无论什么制度,初衷都是很好的,只是后期人们的操作,让那些制度慢慢地变了味。所以左思,就是《三都赋》一出,就导致洛阳纸贵的那个大才子左思,他才愤而写下一首咏史诗:‘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其中一句‘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说出了那些寒门士子的心声。最后一句‘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更是以冯唐如此奇伟之人,年老了还不被重用,作为活生生的例子,有力地揭露了门阀制度所造成的不合理现象。时人段灼评论道:‘今台阁选举,涂塞耳目;九品访人,唯问中正,故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即当涂之昆弟也,二者苟然,则荜门蓬户之俊,安得不有陆沉者哉!’当时的朝廷用人,只据中正品第的结果,上品皆显贵之子弟,寒门贫士仕途堵塞。刘毅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名为《八损疏》,文中严厉地谴责中正的不公道:‘今之中正不精才实,务依党利;不均称尺,务随爱憎。所欲与者,获虚以成誉,所欲下者,吹毛以求疵,高下逐强弱,是非由爱憎。随世兴衰,不顾才实,衰则削下,兴则扶上,一人之身,旬日异状,或以货赂自通,或以计协登进,附托者必达,守道者困悴,无报于身,必见割夺;有私于己,必得其欲。是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暨时有之,皆曲有故,慢主罔时,实为乱源,损政之道一也。’这些言论都反映了当时用人方面的腐败现象。左思此诗从自身的遭遇出发,对时弊进行了猛烈的抨击,具有十分重要的政治意义。想当年,魏文帝曹丕采取陈群建议,实行‘九品官人法’时的境况,与左思所处的时代相比,真的是大不相同。”
独孤信此时也叹道:“左思引用历史事实说明有才之士横造压抑乃古有之。这样的诗歌所评论的不止是现实,而且包容了历史;所谴责的就不再是偶然的现象,而是社会的痼疾;所抒发的也不只是作者的个人怨恨,而是代表了古往今来寒士们的不平之鸣。那些所谓的举荐人才‘中正’,他们推荐人才时根本不考虑才能,只看家世门第,德才抛在一边,最终造成了‘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公门有公,卿门有卿’的典型的制度层面用人不公。其实总体来看,那些制度是面向普罗大众的,很有可能是偏向于那些底层人民的,只是发言权、举荐权掌握在那些门阀贵族手中,他们的私心杂念作祟,才导致后来的那种情况。”
杨逍道:“自汉武帝以来崇尚儒术,官僚多以经术起家,至东汉?时逐渐形成了累世公卿的状况。魏晋时期的门阀制度,整个看来,最主要特征在于按门第高下选拔与任用官吏;至于士族免徭役,婚姻论门第,‘士庶之际,实自天隔’等特征,都是长期以来逐渐形成的。东晋建立后,司马氏皇族为了取得世家大地主的支持,对他们继续实行放纵和笼络的政策,从而形成了典型的氏族门阀政治。?东晋政权是司马氏皇权和以王、庾、桓、谢诸大姓为代表的北方士族,以及处于非主流地位的江南吴姓士族的联合专政,这种政治格局一直延续到东晋末年,长达一百多年之久。东晋的士族门阀的势力足以与皇权并立,甚至超越皇权,皇帝都要依赖士族的支持,门阀政治达到鼎盛。?为维护这种制度,东晋南朝时,士族非常重视编撰家谱,讲究士族世系源流,作为自己享有特权的凭证,于是谱学勃兴,谱学专着成为吏部选官、维持士族特权地位的工具。而且门阀制度的实际影响造成朝廷国家重要的官职,往往被少数氏族所垄断,个人的出身背景对于其仕途的影响,远大于其本身的才能与专长。”
石猛非常愤怒地说道:“那些门阀士族不仅垄断了官府的重要官职,成为世袭官僚。他们又通过大族之间互相联姻,在统治阶级内部构成了一个门阀贵族阶层。这些人不但高踞于平民百姓之上,而且还划定了一整套维护门阀特权的等级制度,和庶族严加区分。这几百年间,寒门士子难有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