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2月15日,武汉江滩18号仓库
凌晨四点,长江上的雾气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冷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抽打在谢一扬的脸上。他站在江堤上,指尖夹着的红塔山早已熄灭,烟丝被江风撕碎,散进漆黑的夜色里。
身后,张铁柱半边脸缠着渗血的绷带,左眼空洞洞的窟窿里还残留着爆炸时的灼伤痕迹。他右手紧握着那把断了一半的军刺,刀刃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赵三爷贴身马仔“刀疤强”的血。
“小谢老板,海关和公安的人已经到位了。”张铁柱嗓音沙哑,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声音,“周明远带了三队武警,李为民的海关缉私队也调了快艇,江面上堵死了。”
谢一扬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江滩18号仓库——那是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小楼,外墙斑驳,铁门紧闭,门口停着两辆没有牌照的解放卡车。
赵三爷的老巢。
三天前,扬声音像总店被炸成废墟,张铁柱瞎了一只眼,六个兄弟全折在了火海里。而赵三爷,这条老狗,在刀疤强引爆炸药后,竟然逃了。
但今晚,他逃不掉了。
“收网。”谢一扬冷冷吐出两个字。
破门
“砰——!”
江滩18号的铁门被液压破门器直接撞开,武警的强光手电瞬间刺破黑暗,仓库内顿时炸开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和粤语脏话。
“公安!全部趴下!”
“操!条子来了!”
“跑!后门!后门!”
谢一扬站在仓库门口,冷眼看着里面四散奔逃的马仔。这些人,全是赵三爷的嫡系,手上沾着血,走私、放贷、收保护费,甚至——杀人。
张铁柱狞笑一声,拖着军刺冲了进去,缺了半截的小指死死扣住刀柄,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寒芒。
“刀疤强!老子来收你的命了!”
仓库深处,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猛地回头,脸色骤变,转身就往二楼跑。
“拦住他!”谢一扬厉喝一声。
周明远带着两名武警直接冲了上去,枪口对准刀疤强的后背:“再动开枪了!”
刀疤强猛地刹住脚步,转身,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开枪?你们敢吗?老子身上背的命案够枪毙十回了,不差这一条!”
话音未落,张铁柱已经扑了上去,军刺狠狠捅进他的大腿!
“啊——!”刀疤强惨嚎一声,跪倒在地。
张铁柱揪住他的头发,凑近他耳边,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爆炸那天,你点引信的时候,是不是很爽?”
刀疤强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说话,张铁柱已经一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血,喷了一地。
走私帝国的崩塌
仓库二楼,堆满了走私货。
walkman、录像机、尼龙袜、甚至还有整箱整箱的苏联军用望远镜。而最深处,是两千箱贴着“香港影视”标签的录像带。
李为民掀开一箱,脸色瞬间变了:“全是黄带!”
1990年,走私黄色录像带,足够判无期。
谢一扬冷笑一声,拿起一盒录像带,封面上的女郎搔首弄姿,右下角印着小小的“14K”标志。
“赵三爷和香港黑帮的生意,果然没断。”
周明远脸色阴沉:“这些足够枪毙他十次了。”
谢一扬没说话,目光扫向仓库三楼——那里,还亮着灯。
赵三爷,就在上面。
最后的对决
三楼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老式留声机的沙哑歌声——《上海滩》。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谢一扬推开门,赵三爷背对着他,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把54式手枪。
“来了?”赵三爷头也没回,声音嘶哑,“我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
谢一扬冷冷看着他:“三爷,跨年夜的烟花,放得开心吗?”
赵三爷笑了,缓缓转过身。
他比谢一扬记忆里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的沟壑,眼神浑浊,但依旧狠厉。
“谢一扬,你比我想的狠。”他抿了一口红酒,“我赵三在江城混了三十年,从没想过,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谢一扬没接话,目光落在那把54式手枪上。
赵三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笑了:“怎么,怕我崩了你?”
“你崩不了我。”谢一扬淡淡道,“楼下全是武警,你跑不掉了。”
赵三爷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里带着癫狂:“跑?我赵三这辈子,什么时候跑过?”
他猛地抓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谢一扬,你以为你赢了?”他狞笑,“我在下面等你!”
“砰——!”
血,溅在了《上海滩》的黑胶唱片上。
歌声戛然而止。
江城的新王
黎明时分,江滩18号被查封的消息传遍武汉。
《长江日报》头版头条——《江城最大走私集团覆灭,主犯赵三畏罪自杀》。
谢一扬站在江边,手里捏着那份报纸,身后是刚刚升任开发区主任的周明远,和海关缉私科的李为民。
“小谢老板,从今天起,江城的地下生意,你说了算。”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
谢一扬没说话,目光望向远处的长江。
江水滔滔,奔流不息。
赵三爷死了,但江城的江湖,永远不会平静。
而他谢一扬,要做的,是这片江湖的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