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骨没反应过来他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带着薄茧的手指与他耳部细嫩的皮肤擦过,也触碰过他那颗绿色的耳钉。
他感到脸上翻起一阵滚烫,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泛着白,就像是白日天空上出现的火烧云般,他下意识想躲,但还是没有闻寒洲的动作快。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闻寒洲站起身,时骨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他看到闻寒洲西装里的那条红色领带,看到他凌厉流畅的脸部线条,和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绿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不知从何时开始,绿色成为了他最喜欢的颜色,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将自己的耳朵打满耳洞,买了一个又一个绿色的耳钉,全部安在自己的耳朵上。
他原本以为会不好看,可他皮肤那么白,无论和什么颜色搭配,适配度都是那么高,更何况这样生机盎然的,翠绿的颜色总会让他想到闻寒洲的眼睛,在这三年里,他见不到闻寒洲,只能靠回忆去怀念,偶尔在镜子前,他看到自己耳朵上那几枚绿色的耳钉,又会想起,曾经他的爱人,也拥有着这样颜色的眼睛,让他着迷,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今闻寒洲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他那么聪明,在看到自己的耳钉颜色时,大概就已经猜到些什么了,如果可以,时骨希望他不要问出来,能给他留一点体面。
可闻寒洲并没有遂了他的意,他只是靠近了时骨,眼中的颜色和他耳钉的颜色一模一样,在时骨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中一字一顿,淡淡地开了口。
“时骨,你的耳钉和我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呼吸声要比刚刚更加粗重,时骨简直要喘不过气来,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闻寒洲说的就是事实。
一个极为可笑的,但帮助他撑过这整整三年的事实。
闻寒洲知道自己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他也知道时骨的企图和用意,可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仿佛只是像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那样,没有半分波澜。
可他的波澜不惊却引起了时骨的轩然大波,时骨浑身上下都轻微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布满了整个后背,他抬起眼,望向闻寒洲那双如同绿松石般的眼睛,眼眶再次泛起一片红。
如果可以,他希望闻寒洲能再多说几句话,无论是埋冤他,或者是嘲讽他,怎样都好,而不是给他扔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语,然后独留他自己一人揣测他的心理。
他毕竟比自己大了整整十一岁,那是十一年的社会经验和阅历,更别提这三年里闻寒洲还会经历更多的事,有更加丰富的经验积累。
他曾经是自己的心理医生,自己是他的患者,他想要看清自己很轻松,如今反过来,自己想要猜透他,又是何其容易。
可闻寒洲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拍了拍时骨的肩膀,平静道:“去吃午饭吧,吃完以后去我的休息室里睡一会儿,你的黑眼圈很重,下午两点开始工作,你至少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我睡你的休息室,那你在哪里休息?”时骨这次没有拒绝他,只是轻轻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要加班,要处理的工作比较多,还没有弄完。”
说完这句话,闻寒洲就扔下他一人,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直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办公室里安静到时骨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到,他伏在桌上,缓了好久,这才走出办公室的门,有些颓废地把头发放下,遮住了自己打满耳洞的耳朵,黯然失神地走在走廊里,浑身上下都极为难受,仿佛有数百万只蚂蚁在他的身上爬。
接到杨赫的电话时,时骨的情绪依旧低落,他无精打采地叫了一声:“杨赫,有什么事吗?”
杨赫头顶升起两个巨大问号,“不是你说没带钥匙的吗?我今晚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所以不会在家,正好现在闲着没什么事,就把钥匙给你送过来,免得你晚上还要等我回家。”
“我在你们医院门口,还带了点吃的给你和我女朋友,你现在下楼来吧。”
时骨如梦初醒:“好,我马上下去。”
乘坐电梯到达一楼大厅时,杨赫果然在门口等他,见到时骨从电梯里出来,他挥了挥手,把手中的两个袋子递到时骨手里,“来的路上顺便买了炸鸡,甜辣味的那份是艾德琳的,她喜欢吃这个口味,裹了芝士粉的是给你的,钥匙也在袋子里面,记得收好。”
时骨早上吃了三明治,现在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过他买的炸鸡,诚恳地和他道谢,“谢谢你,等我这个月发工资了,请你吃饭。”
“这有什么的,一顿炸鸡而已,也要不了多少钱。”杨赫对他眨了眨眼,笑出一口白牙,极其阳光帅气,“而且我主要是为了给艾德琳买,她说你们食堂的饭不太好吃,想要吃炸鸡了,我就刚好买了给她送过来,还要辛苦你替我带给她。”
说完,杨赫伸出手,抱了抱脸色苍白的时骨,“好兄弟,等下把炸鸡给她的时候,记得帮我美言几句,拜托你了。”
时骨被他抱着,浑身僵硬,没听到杨赫说了些什么,只在想艾德琳说的没错,他们食堂的饭的确不好吃,能把白人饭做的难吃的不多,但这其中就有他们食堂的厨师一个,尽管食堂里的菜品种类不少,却能完美的做到各有各的难吃,经常让时骨难以下咽。
这么难吃的东西,像闻寒洲那样挑剔的人该怎么办呢?他本来就吃法餐居多,他们食堂的法餐更是难吃到一定境界,时骨敢保证,但凡闻寒洲尝了一口,都绝对会直接吐出来。
闻寒洲每天的工作强度都那么大,接待的患者又多,除此以外还要分管手下的医生,管理部门里的事,时骨不想让他中午就吃食堂里的那些烂饭菜,他想让闻寒洲吃得好一点。
明明自己也还饿着肚子没吃饭,但时骨居然认真地思考起闻寒洲的午餐该怎样解决的问题,丝毫没注意到杨赫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移到了自己身后,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时骨,那边有个男人,好像一直在看着你,是你的同事?”
时骨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那人面对着自己,身旁站着精神疾病部门的主任,两人手中各端着一杯咖啡,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精神疾病部门的主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闻寒洲却面无表情。
他的视线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哪怕隔着一段距离,时骨依旧可以感觉得到,他正在看着自己,而且是以一种极度严肃的表情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有的只是审视,以及近乎到可怕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