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一份三明治和温热的甜牛奶,时骨花了五分钟时间迅速解决,之后省略了给自己脸颊处理伤口的步骤,快速整理了一遍手上的表格,赶在九点钟,第一个患者到来之前交给了闻寒洲。
闻寒洲随意地翻了一遍,一副随时会对他的工作成果开口评价的模样,只可惜时骨压根没注意到,他站在闻寒洲的办公桌对面,望着窗外黑压压一片的天空出神。
他突然想起来,今早自己走的太急,好像连家里钥匙都没拿,那他今天下班以后还要让杨赫来接自己,但他最近都在搬家,最近几天除了昨天以外,都是和艾德琳在一起住的,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能在家楼下接自己上去。
反正他们也和艾德琳住在同一个小区,就隔着几栋楼而已,来接他一下也没什么的,并不碍事。
他又想到闻寒洲那件借给自己穿的衬衫,他是不是应该找一天时间,清洗干净以后再还给闻寒洲,要么就今晚吧,不过他还有点想出去喝酒,毕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酒吧了,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时骨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或许他应该通过酒精来麻痹一下自己的神经,也许这么做了,他就会好很多。
敲桌子的声音飘进时骨的耳朵里,吓了他一跳,时骨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坐在办公椅里,正用那双绿色眸子望着自己的闻寒洲,“……怎么了?”
“你以前给梅丽当助理的时候,也动不动就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出神?”
时骨:“……”
梅丽就是他从前的德国主治医生,是一位对待工作认真,一丝不苟,极为严厉的心理医生,平日里时骨给她整理资料和打下手时必须要做到百分之百的认真,不能有一点错误,而且必须要在她训话时仔仔细细地听着,别说是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出神了,就是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点不诚恳,都会被狠狠地痛批一顿。
“对不起。”他态度诚恳地道歉认错:“刚刚在想事情,不是故意的。”
幸亏闻寒洲不是魔鬼梅丽,他只需要道个歉就能让他消气,而闻寒洲也确实是消气了,他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是淡淡道:“你的资料整理的不错,今天上午我会接待六位患者,你就在旁边旁听,边听边整理他们的病例情况和分析报告,然后打印出来交给我。”
每一位心理医生会有他们自己的办公习惯,像是他从前的医生梅丽,虽然对待时骨很严格,但寄予在他身上的希望也很大,也会像闻寒洲这样,要求自己坐在她旁边旁听,偶尔心血来潮时,还会提问时骨一些有关于心理疾病的专业知识,当然了,如果时骨回答不上来,就会被她无情地痛批一顿,并让他对自己上点心,把专业知识再好好巩固几遍。
虽然不知道闻寒洲有没有这个习惯,但他记得,以前闻寒洲在巴黎做心理医生的时候,是不会让他的助理珍妮弗进去旁听的,或许是这三年里习惯改变了,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时骨也没有多想,既然闻寒洲这样说了,他就只需要做到顺从就好。
整整一个上午,闻寒洲从九点钟高强度工作到十二点半,每一位患者进门时都极为痛苦,或者懊恼地诉说着自己的病症与不幸,闻寒洲耐心地听他们说完,给出自己的病症判断和治疗方案,还逐一为他们介绍每一种药物的对应疗效和副作用,把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的专业素质全部拿了出来,让人毫不怀疑他的水平与能力。
中午十二点半,闻寒洲终于送走了上午的最后一位患者,他摘下眼镜,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眼睛,却突然察觉到身旁的一道目光正牢牢地盯着自己,于是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发觉坐在一旁的时骨正咬着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时骨看的实在过于投入,甚至连闻寒洲发现了他正大光明的偷看也没意识到。
不得不承认,闻寒洲工作的时候是很有魅力的,三年前他在巴黎,以患者的身份面对闻寒洲时其实就意识到这点了,但那时候他急于追他,除了闻寒洲这个人和他那张帅脸以外,时骨压根就没在意那么多。
如今三年过去,闻寒洲已经三十四岁,当时骨再次与他坐在同一个空间里,以他助理的身份看待他时,时骨突然发现,闻寒洲的魅力似乎比三年前要更大了。
能做闻寒洲的患者,可能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毕竟这样一位英俊的,有风度的,专业能力过硬,边界感又极强的心理医生,大概没有患者会不喜欢。
“我脸上有东西?”闻寒洲看时骨还是没有移开眼睛的意思,于是开口问。
时骨终于回过神来,他慢吞吞地啊了一声,习惯性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闻教授,您这张脸实在是太……”
话没说完,时骨从前就有的,在闻寒洲面前习惯性犯浑的毛病又被激发了出来,可说到一半,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极其不妥,于是紧急刹车,在脑海里想了八百个回转的语句,却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
于是他干脆放弃挣扎,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说完,非常诚实:“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所以就看走神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时骨在说闻寒洲那张脸,但闻寒洲在意的是他发丝前的耳朵,因为今天上午有工作的缘故,所以他把头发全部梳在脑后,两只耳朵没有了银色发丝的遮挡,完全露了出来。
九个耳洞,右边五个,左边四个,每一个耳洞上都挂着耳饰,银绿色交错排列,在办公室白色的灯光下闪着亮,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闻寒洲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三年前的某一天,在他下班回家时,他看到时骨打了唇钉,本想发火,可时骨声音温软地给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穿孔,他记得那时候,时骨对他说,他会在自己感到生活痛苦的时候去穿孔,让尖锐的刺针贯穿自己的皮肤,留下对那段痛苦生活的烙印与永远难忘的回忆。
虽然现在那颗唇钉已经被时骨摘掉了,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可他的话还是深深地印在了闻寒洲的心里,让他记忆深刻。
所以,这三年里,要打这么多的耳洞,也和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有关吗。
时骨不知道闻寒洲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闻寒洲面无表情的脸,脸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很想凑过去亲亲他,却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可是在办公室,他们之间还有着太多的东西没有说清,于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遗憾地挪回自己的视线,继续整理最后一位患者的病例。
可他突然听到闻寒洲叫他的名字,于是他偏过头去,有点疑惑,“嗯?怎么了?”
闻寒洲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伸出手,摸了一下时骨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