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日子没过几天,聂云飞就恢复了早出晚归的工作节奏。
晚晚也没闲着,开始为自己的工作奔波。
省城第三医院的招聘办公室里,光线有些暗。
负责招聘的徐主任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态度还算和气。
她看着苏晚晚的档案,手指在“三八红旗手”几个字上点了点。
“苏同志,你在基层干了三年,很不错,连续两年拿红旗手,不容易啊。”
徐主任脸上挤出公式化的笑,“我们医院妇科最近确实缺人手,你的经验也对口。”
苏晚晚端坐着,脊背挺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等着下文。
“不过呢,”徐主任话锋一转,面露为难。
“你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安排,尤其是医院这种铁饭碗,正式工的编制卡得非常紧。我们这边呢……目前只能先提供一个临时工的岗位。工资待遇肯定比不上正式工,福利方面也差一些,但你放心,只要好好干,等后面有名额空出来,我一定优先考虑给你转正,怎么样?”
临时工?
苏晚晚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以她的履历和经验,竟然只能得到一个“临时工”的许诺。
这不仅仅是待遇问题,更意味着不稳定和随时可能被取代。
而且在医院这种地方,临时工和正式工之间,往往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脏活累活都会摊派到她这里来。
她心里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小护士探进头来,“徐主任,外面有人找您,挺急的!”
徐主任对苏晚晚说了句“你稍等”,便起身跟着护士匆匆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苏晚晚一个人。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一点点流逝。
她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看着楼下穿着白大褂匆匆走过的人影。
这熟悉的景象让她想起了上辈子为之奋斗的急诊科。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钟头。
徐主任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热情减淡了不少,眼神甚至有些闪躲。
“那个……苏同志,真不好意思啊,”她干咳两声,“刚才……刚才我出去核实了一下,那个临时工的名额……呃,已经没有了。你看我这记性,真是抱歉。要不……您再去其他医院看看?或者等我们这边有空缺?”
苏晚晚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半个多小时,足够一个“关系户”把萝卜坑占稳了。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质问,只是觉得有些讽刺。
原来无论哪个年代,这种事情都屡见不鲜。
“没关系,徐主任,我明白了。”她站起身,动作利落,拿起自己的档案袋,朝徐主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第三医院的大门,阳光有些刺眼。
这里离家最近,但并非她的最优选。
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喜欢挑战的急诊科医生。
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省协和医院。
她要去急诊科。
那里才是她的战场,承载着她上辈子未竟的梦想。
协和医院作为省内顶尖的综合性医院,招聘流程明显更正规,也更严格。
急诊科是医院最苦最累的科室之一,人员流动性大,常年缺人,尤其缺技术全面、心理素质过硬、能扛事的医生。
苏晚晚基层履历过硬,递上去,很快就收到了面试通知。
面试她的,一位是急诊科副主任,姓王,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另一位是个戴眼镜的女医生,姓李,气质沉稳,是急诊科的技术骨干。
面试过程没有寒暄,问题尖锐,直指核心。
“苏同志,你在档案里提到,在红旗公社卫生院期间,独立完成过脐带绕颈的难产抢救?”
王主任率先发问,语气严肃。
“是的。”苏晚晚点头,沉稳应答,“当时情况紧急,产妇身体虚弱,胎儿心跳微弱,脐带绕颈三周,我判断必须立刻进行剖宫产。卫生院当时没有手术室,我在产房临时搭建了无菌环境,在家属极力反对甚至阻挠的情况下,坚持完成了手术,最终母女平安。”
她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客观陈述。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接着问:“除了妇产科急症,你在基层还处理过哪些类型的急症病人?比如农药中毒、外伤、或者突发心脑血管疾病,有过吗?”
苏晚晚把自己这三年遇到的各种五花八门的病例,如何因地制宜利用有限资源进行诊断和抢救的过程,娓娓道来。
没有炫耀,却在细节处体现出扎实的理论功底、灵活的应变能力和超乎寻常的胆识。
两位面试官频频点头,交换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王主任放下手里的笔,身体微微前倾。
“苏同志,急诊科的工作强度很大,日常需要倒班,随时可能有生命垂危的病人送来,需要医生有极强的抗压能力和决断力。你在基层那么艰苦的条件下都能坚持下来,还做出了成绩,这一点我们很欣赏。”
李医生也露出温和的笑容:“你的经验和能力都很符合我们急诊科的需求。我们决定正式录用你,正式编制,试用期三个月,工资待遇按照医院规定和你的资历来定。你愿意来我们急诊科吗?”
正式编制!
一步到位!
苏晚晚的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
“谢谢王主任,李医生,我愿意!很荣幸能加入协和急诊科!”
*
当晚,聂云飞亲自下厨,做了一大盘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庆祝苏晚晚顺利找到工作。
饭桌上,秋实和小雪叽叽喳喳地讲着新幼儿园的滑梯有多好玩,老师有多温柔。
陈小霞也兴奋地说起自己在新学校认识的朋友。
苏晚晚含笑听着,不时地给孩子们夹菜。
聂云飞看着苏婉容光焕发的侧脸,心里又软又烫。
以前他每天下班回家,家里都是冷冷清清的。
现在好了,多热闹!
只有陈冬生,今晚显得有些沉默。
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左手一直缩在袖子里,没怎么动筷子夹菜,眼神也有些飘忽。
苏晚晚沉浸在找到工作的喜悦和孩子们的童言稚语中,一时没留意到大儿子的异常。
但聂云飞那双干公安练就的眼睛,捕捉到了这些细节。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冬生。
看到他好几次想伸手去夹远一点的菜,左手抬到一半,又犹豫着缩了回去,换成了右手。
冬生在端碗喝汤时,左手手指蜷缩着,不太敢用力。
这孩子,左手是受伤了?
还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
聂云飞从卧室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公安制服,显得格外精神。
他仔细整理了一下领口和风纪扣,走到正在厨房洗碗的苏晚晚身后,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颈窝蹭了蹭。
“今天我送冬生和小霞去学校,你不用急。”
苏晚晚有些意外:“你今天不忙?”
聂云飞走到门口,拿起警帽戴上,“再忙,送孩子上学的时间还是有的。”
他的目光扫过正在默默穿鞋的陈冬生,眼神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