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一路颠簸,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省城。
聂云飞的新家,或者说他们的新家,是一套位于公安家属院的三室一厅。
崭新的楼房,窗明几净。
因为路途遥远,迎亲当天实在太累,真正的婚宴定在了第二天。
省城国营大饭店的宴会厅,红绸高挂,喜气洋洋。
聂云飞今天换下了制服,穿了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仍旧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他牵着苏晚晚的手,站在门口迎宾。
苏晚晚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丝绒连衣裙,是张大娘的手艺,样式却是她提供的后世改良旗袍款。
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衬得她优雅矜贵。
头发松松挽起,用一支珍珠发卡固定,露出长长的天鹅颈。
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眼神清澈坦然,既没有小家子气的局促,也没有刻意逢迎的讨好。
那份从容大气,让不少原本向来看热闹的宾客都暗暗称奇。
四个孩子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冬生穿着整洁的蓝色学生装,像个小大人一样牵着弟弟妹妹。
小霞和小雪穿着同款碎花小裙子,秋实则穿着背带裤和小衬衫。
他们四个站在苏晚晚和聂云飞身边,不吵不闹,有人问话就乖巧回答,小脸上没有丝毫怯懦,反而透着一股被精心教养出来的得体。
聂云飞父母早逝,今日代替他父母出席的是聂云飞的大伯聂振邦,来自京城聂家。
市委书记和夫人竟然也亲自到场,笑容和蔼,对苏晚晚很是亲切。
和她聊了几句家常,言语间颇为赞赏。
周卫东的父母,聂云飞的姑姑和姑父也来了。
周母一开始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但在看到苏晚晚和孩子们落落大方的模样,又和聂振邦夫妇谈笑风生后,那点挑剔也渐渐淡了。
周卫东的妹妹周晓婷则好奇地一直打量苏晚晚,眼神里满是惊艳。
无他,苏晚晚身上这件改良式旗袍实在太漂亮了!
又新潮又高贵,她险些没忍住上前询问这衣服是哪里做的?
她也想做一件颜色不同的。
这场婚宴,几乎堵住了所有对这门亲事不看好的悠悠之口。
谁说聂所长娶了个带拖油瓶的乡下寡妇?
瞧瞧人家这气度,这模样,还有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的样子!
周卫东是卡着开席的点来的。
身边跟着一个眉清目秀、气质文静的年轻姑娘,正是他的未婚妻,市领导的女儿,林雅。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聂云飞身边的苏晚晚。
今天的她,美得让人心头发紧。
那身丝绒裙包裹着玲珑的身段,脸上满是幸福,站在表哥身边,般配得刺眼。
周卫东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捅穿了,细微的痛楚蔓延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笑容,领着未婚妻上前:“表哥,嫂子,恭喜了。”
苏晚晚看向周卫东,也看到了他身边的林雅。
姑娘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文静秀气,眼眸里含着一点羞涩,看向周卫东时,脸上满是依赖。
“谢谢,卫东。”苏晚晚的目光转向林雅,露出真诚的微笑,“这位就是林雅同志吧?真漂亮,卫东好福气呀。”
林雅被夸得脸颊微红,落落大方地开口:“聂所长,苏医生,祝你们新婚快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聂云飞拍了拍周卫东的肩膀,爽朗一笑:“来了就好,快入座吧。”
周卫东领着林雅入了席,席间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主桌,看着聂云飞给苏晚晚夹菜,低声跟她说着什么,看着苏晚晚眉眼弯弯地回应。
直到席间气氛热烈,有人开始起哄新郎跟新娘接吻。
“聂所长,亲一个!亲一个!”
聂云飞看向苏晚晚,眼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苏晚晚脸颊微热,却也大方地迎上他的目光。
聂云飞便在众人的欢呼和口哨声中,捧住苏晚晚的脸,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响亮而深情的吻。
周卫东看着这一幕,心脏又是一抽。
他默默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干,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他拿起筷子,给身边的林雅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鱼:“多吃点。”
林雅乖巧地点点头,“你也吃。”
周卫东苦笑了一下。
三年了,他以为自己努力追赶,回了城,进了市委,成了领导秘书,前途一片光明。
可看到此刻的聂云飞,看着他对苏婉那种不加掩饰的宠溺,那种坦荡和笃定,他才明白,自己和表哥之间的差距,从来就不只是身份地位。
聂云飞能给苏婉的,是他永远也给不了的。
苏婉会很幸福。
这样也好。
周卫东收回目光,努力将注意力放在身边的未婚妻身上。
他也该收心,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婚宴终于结束,送走了所有宾客,苏晚晚感觉自己快要累瘫了。
回到新家,她几乎是立刻就倒在了主卧的大床上,连衣服都懒得换。
昨晚到家已经很晚了,今天又应酬了一整天,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在轻手轻脚地帮她脱掉高跟鞋,又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擦手。
然后,身上一松,那件漂亮的丝绒裙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柔软舒适的棉质睡裙。
是聂云飞。
他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她。
苏晚晚迷迷糊糊地想,这家伙看着粗犷,心倒是挺细。
随即聂云飞去到外面安顿孩子们。
新家三个房间,聂云飞和她睡主卧,陈小霞带着陈小雪睡一个房间,陈冬生带着陈秋实睡另一个房间。
孩子们的房间里,不仅有新床新书桌,还有崭新的被褥文具,甚至还有一些小人书和积木玩具。
聂云飞几乎把能想到的都准备齐全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苏晚晚是被饿醒的。
胃里空落落的,很是难受。
她睁开眼,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聂云飞不在。
不过她刚坐起来,卧室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聂云飞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诱人的鸡汤香味。
“醒了?饿了吧?”
聂云飞走到床边坐下,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上面还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他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快吃点垫垫肚子。”
苏晚晚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鸡汤浓郁,面条筋道,暖意瞬间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看着聂云飞在月光下的侧脸轮廓,看着他专注地喂自己吃面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新婚生活,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聂云飞放下碗,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的汤渍。
“还累吗?”他声音低哑,目光灼热。
苏晚晚点点头,又摇摇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使劲往被子里缩了缩。
聂云飞低笑一声,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脸颊。
“那……媳妇儿,咱们是不是该……做点新婚夫妻该做的事了?我可是忍了三年零两个月又十八天。”
月光下,男人的眼神像狼一样,带着侵略性,却又蕴藏着一丝珍重。
苏晚晚心跳加速,脸颊滚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连人带被地抱进了怀里。
“唔……”
窗外的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