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戌时三刻时分,女帝忽然令上官婉儿传诏,将今夜明堂前值守的所有宫女与内侍都叫到殿前。
有不少宫女开始惶恐起来,私下里纷纷议论:“发生了什么事,圣人为什么叫我们都去嘉豫殿,那可是窦妃与刘妃死的地方!”
“听说今日明殿中又死了人,该不会是……”
“别说了,先去殿前再说吧!”
圣人的诏令又有谁敢不从,于是一众宫女内侍在千牛卫的指引下来到了嘉豫殿,就见萧慕宸与慕容桓立于女帝的身侧,正若有所思的审视着他们这一众人。
殿中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凝滞。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女帝冷声问。
一名千牛卫道:“回圣人,今日殿前值守的所有千牛卫以及宫女内侍皆在于此。”
“很好!”
女帝将目光投向慕容桓,慕容桓便拿出了一只漆黑的布袋子,对众人道:“我这里有一枚测谎石,只要碰过它的人,如果说了谎,手指便会变成红色,今夜在此,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今日夜宴的明堂前,是谁放出来的猫?”
因有萧淑妃临终前的诅咒之言,女帝已严令禁止宫中养猫,若是被查出谁养了猫,这可是杀头之罪!
宫女内侍们都有些紧张不安起来,这时,慕容桓便拿着那漆黑的袋子来到了这些人面前,令其一个接一个的将右手伸到袋中去。
最初这些宫女们还有些害怕,慕容桓便道:“若你们不是故意放出猫叫声之人,这枚测谎石也能证明你们的清白,所以你们不用害怕!”
有了这句话,不少宫女内侍们的紧张情绪才慢慢缓解,也坦然的将手伸到了袋中,如此直到第二十九名宫女将手伸进去时,慕容桓发现了异样,立即将这名宫女的手抓住道:“这个说谎之人就是你了!”
宫女脸色大变:“我?不不,怎么会是我?我都没有碰到这袋子里的石头,我的手也没有变色,不信你们看!”
她将手指展现到了女帝的面前,一脸的自信得意之色。
女帝的脸色却在瞬间阴了下来,沉声道:“韦团儿?是你放出妖猫吃人的传言?”
原来这名宫女就是韦团儿啊!
慕容桓不由得多看了这名宫女一眼,确实比其他宫女生得更为明艳一些,身姿也更妖娆一些。
韦团儿不明白昔日对她极为宠信的女帝为何突然变了脸色,连连辩解道:“不是奴婢,圣人,奴婢没有说谎啊,萧夫人不是说,若是说了谎,手指会变成红色吗?奴婢的手没有变!”
“你当真以为这世上真有测谎石吗?”女帝冷笑了一声,“萧夫人不过是略施了一小计,骗你们说这袋子里装提测谎石而已,你没有碰它,那正好证明了你心虚不敢碰,所以她才判定了这个说谎之人就是你!”
“不错,我只是在这袋子里放了一个墨锭而已,凡是触摸到它的人,手指上定会有黑色!”慕容桓接到,又让所有碰过的人将手指伸了出来。
韦团儿就见那些宫女内侍手指上果然有墨汁一般的黑色,而她因为心虚并没有触碰到墨锭,所以什么也没有,此时此刻,她才惊觉自己上了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恨恨的望了慕容桓一眼。
“团儿,朕待你不薄啊,你竟然会与吐番的使臣勾结,想要挑起我大周与吐番之间的战争,你是谁派来的奸细?”
韦团儿一听,恍觉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然超出了她的认知和想象,忙扑倒在地道:“圣人,奴婢没有,奴婢自小就长在宫中,又怎会与吐番使臣勾结?奴婢是受他人所指使……”
“谁啊?”
“是……是来俊臣,来御史!”
听到来俊臣之名,女帝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眸中呈现出极度的愤怒不悦,又在这时,太平公主走了进来,接道:“来御史不过是外臣,你是圣人身边最为信任的宫女,你为何会听命于来御史,与他勾结,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说罢,她向女帝行了一礼:“儿臣拜见母皇!”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到你的公主府去?”女帝问。
“母皇,儿臣带了一些证据来,想让母皇看清一些真相。”
“哦,你想让朕看什么真相?”
太平便拿出了一只铜筹的人偶雕像,摆到韦团儿面前,问:“这只铜像是你让人埋到窦妃与刘妃的院中,以此来诬告她们二人诅咒圣人的吧?”
“公主,奴冤枉,奴从未去过相王府,又怎么会?”
“埋此铜像之人,本宫已经抓到了,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韦团儿的脸色骤变,顿时变成了土黑色。
太平又接着道:“魏妪,她便是你曾经的养母吧,魏妪已经招供出了你的所有,你曾经想我勾引我四兄,成为相王府中之妾,我四兄拒绝了你,你便仗着圣人对你的宠信,以此卑劣的手段来陷害窦妃与刘妃,然后再让来俊臣四处传播宫中有妖猫吃人的传言,以此来恐吓人心。”
“本宫以为你原也不过是一个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户婢罢了,竟未想你与来俊臣还与吐番使臣勾结,恐怕在你的背后还另有主谋之人吧?”
女帝听到这里,终于在看向韦团儿的目光中露出了不一般的厌恶与杀气。
这种不屑一顾的杀气令得韦团儿有如万箭穿心一般的透骨生凉。
所谓的帝王之宠,从云端落入地狱,原来也不过是一瞬间。
“说出你身后的主谋之人是谁?”女帝厉声问。
韦团儿自知今日难逃一死,竟是凄厉的大笑了起来:“是啊,是我做的,那又如何?奴尽心尽力的在圣人身边效忠了一辈子,从未有过二心,奴确实是真心喜欢上了相王,本只是想请求圣人让奴做相王的一个婢妾而已,可是圣人不愿,圣人对上官待诏多有器重和提拔,可是奴在圣人身边侍奉多年又得到了什么呢?”
“今日奴就是一死,也绝不告诉你们真正与吐番勾结之人是谁!”
说罢,韦团儿重重的一咬,口中顿时鲜血直冒,整个人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直到断气的那一刻,双眼都没有闭上。
慕容桓本欲去阻止,却已来不及。
女帝看着这一幕,似乎更加心烦意燥不耐烦起来,沉默了好半晌,才道:“罢了,都回去吧,这贱婢的尸身,抬出去埋了!”
“喏!”
两名千牛卫应声,将韦团儿的尸首抬出了嘉豫殿。
“母皇,那来俊臣……”太平公主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女帝便看向她道:“朕自会处理!”又将目光转向了萧慕宸,“子城,此事交由你去办!勿必查出,在他身后还有谁?”
“喏!”
……
两人回到萧府之时,已是子时三刻了,因太过疲倦,所以这一觉也一直睡到了次日的日上三竿。
当慕容桓与萧慕宸起床之后,来到厅中用食之时,却发现宁姨欲言又止似的,一双眼睛都好似哭红了一般。
“宁姨,你怎么了?”慕容桓问,“是有话要与子城说吗?”
宁姨顿时抹着眼泪隐忍的哭了半晌,才道:“是啊!郎君的决定,宁姨也不好干涉,只是老奴看着公主与郎君母子分离二十年,好不容易相见,便又要分开,实在是于心不忍。”
“原本公主让老奴什么也别告诉郎君的,但老奴实在是忍不住。”说着,拿出一份卷轴以及一封信件,递到慕容桓手中,“这是慧善公主也便是郎君的表妹给老奴的信,还有这份卷轴,你们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