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侯爷听了林琮业的话,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紧闭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睛,脸色虽然难看,但语气却稍稍缓和了一些。
“罢了罢了,既然你也这么说,那便先听听他有何打算。”
林侯爷、林琮业和林启明三人围坐于书房之中。
他们就当下朝堂局势,还有当任景王长子之师一事,开展了凝重的商议。
……
临安府。
“耕儿,你这会儿感觉好点了没有?”
刘知农步履匆匆,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汁,那汤药色泽乌沉浓郁,药香弥漫在屋内。
“爹,孩儿觉着是好了些,只是这脑袋,依旧有些隐隐作痛。”
刘耕书眉头轻皱,声音带着些许虚弱。
他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突如其来的不适。
究竟是夜里着了凉,还是这两场考试绞尽脑汁、劳心费神所致?
犹记得自己刚迈出考场大门,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两眼发黑,直至后来才知晓是发了高烧。
“来,快将这药趁热喝了,也好早些祛了病根儿,喝完便再歇息一阵。”
刘知农满眼关切地看着小儿子。
待刘耕书将药一饮而尽后,眼疾手快地在他刚要开口说话之际,将一颗饴糖塞他嘴里。
“蟹蟹,蝶~”
刘耕书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原本因喝药而微苦的表情瞬间喜滋滋的。
他乐呵呵地吮吸着口中的糖块,很是满足。
病来如山倒。
刘耕书在床上躺了好些天,脑袋这才缓过来不疼了。
学政衙门。
“学政,此次院试复试的评卷诸事已然完毕,历经数轮审慎甄别,这些皆是在众多答卷中脱颖而出、有幸得中佳绩的试卷。”
一位考官,双手稳稳地捧着一摞精心整理好的试卷,摆放在了周学政的案桌上面。
“嗯。”
周学政微微抬眼,视线投向那整整齐齐摆放于案桌上的两摞试卷。
只见最上面那张试卷,卷面之上赫然分布着不少于五个鲜艳醒目的红圈,在微黄的纸张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周学政抬手轻抚下颌,目光紧紧锁住那熟悉的字迹,伸出手,将那份试卷轻轻拿起,开始仔细端详阅读起来。
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学政大人对这些试卷的最后评判。
“妙哉!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周学政手持试卷,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
起初还神色沉稳,渐渐地,脸上的平静被惊叹所取代,终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这般赞叹。
“哈哈哈!”
他忽然放声大笑,声震屋宇,手中试卷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好一个‘吾辈学子皆应以担当为笔、热血为墨,绘就时代新篇,不负家国期许’!”
“此等胸怀,此等气魄,真乃后生可畏!”
言罢,他重重地拍打着大腿,连拍几下,似欲借此宣泄内心的澎湃激情。
那模样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持重威严,倒像个看到绝妙好戏的普通看客。
这经义之解,如同一把烈火,瞬间点燃了他心底沉寂已久的豪情壮志。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对着天地山川立下铮铮誓言。
欲凭满腹才学、一腔热血,在这世间闯出一番名堂,为家国社稷添砖加瓦、争光添彩。
周学政盯着试卷上的字迹。
此时的他,即便不看那试卷上的封印之名,也能笃定这定是那个年仅十岁的刘耕书所写。
那独特的行文风格、成熟老到的笔触,以及字里行间洋溢的蓬勃朝气与深邃思想,除了刘耕书,又能是何人?
他继续往后翻看着,直到翻出那篇策论。
阅罢此文,周学政大人情难自抑,径直取过朱笔,饱蘸朱砂。
“大人,万万不可!”
众考官惊呼!
周学政不予理会,提笔于策论卷尾奋笔疾书:
贤契此番策论,恰似高瞻远瞩之宏章,直入肯綮,切中要害,真乃匡扶社稷之良才伟论!
于灾情洞察入微,应急之策周全且高效,救援、安置、信息传递有条不紊。
重建之举务实而长远,水利修复、农业复兴、仓储整饬皆具慧眼。
更兼经济维稳之思,副业兴、手工旺、民心安,尽显非凡卓识与担当精神。
行文逻辑缜密,措施精准可行,若为官一方,必能解民倒悬,兴一方之盛,实令吾等钦佩不已!
周学政写完评语后,缓缓搁下朱笔。
他环顾四周惊愕的考官,神色平静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此子之才,当得起这般赞誉。”
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在静谧的屋内清晰可闻。
“学政,此举恐怕不妥。”
“依惯例,这些试卷之后是要张贴于外,供所有学子观瞻品鉴的。”
“您如今在这试卷上留下评语,于礼不合,怕是会引发诸多争议,也会打破历来科考评定的平衡与公正之态啊。”
另一位年长的考官上前一步,神色忧心地补充道:“况且,这孩子年纪尚幼,如此大肆宣扬,对他而言未必是福。”
周学政神色未改,目光缓缓扫过众考官,眼神中透着几分凝重与决然。
“诸公之言,本学政岂会不知其中利害?”
他顿了顿,声调微微扬起。
“然当此用人之际,陛下求贤若渴,若因循守旧,将这等惊世之才埋没于陈规之下,岂是我等为朝廷选材之责?”
他站起身来,负手踱步,继续说道:“刘耕书此子,虽年仅十岁,但其文思才情、胸怀韬略,远超常人。”
“其对经义之阐释,鞭辟入里,策论所陈之策,切实可行,皆为治国安邦之良言。”
“若悉心雕琢,日后必成大器,为我朝之柱石。”
说罢,他转身面向书案,拿起那份写满评语的试卷,轻轻掸了掸纸角。
“本学政心意已决,即刻便修书一封,将此子试卷与本学政之荐言一同呈于陛下。”
“至于诸位所忧之争议与平衡,本学政自会在奏疏中详加说明,向陛下陈明其中得失,且甘愿担下一应责任。”
言毕,周学政不再理会众人,径自在书案前坐下,铺开宣纸,提笔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