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一把揪住翠环的衣领:“我娘怎么了?说!”
“夫人……夫人在朱雀街遇刺……已经……”翠环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尸首被送回刘家,可刘老爷不肯收殓,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现在……”
苏恒脑中轰然作响,酒意瞬间没了。
他甩开翠环,踉跄着冲入雨中,春十三娘抓起油纸伞追上去。
苏府大门前,一具盖着草席的尸体,横陈阶下。
雨水冲刷着边缘露出的素白绫袜,正是刘氏被拖走时穿的那双。
“娘——!”苏恒扑跪在尸体旁,颤抖着掀开草席。
刘氏面色青白,胸前一个血洞已被雨水泡得发白,右手却紧握成拳。
苏恒掰开母亲僵硬的手指,一个玄色香囊滚出来,金线绣着精致的如意纹。
“让开!给我让开。”苏恒眼睛瞪得如铜铃,死死盯着拦着的小厮。
管家面露难色:“大少爷,是老太爷吩咐不让进……老奴也没办法。”
苏恒一脚踹开拦路小厮,抱起母亲尸身硬闯进府。
雨水混着血水,拖出长长痕迹。
“反了你了!”苏老太爷的怒喝传来。廊下铜灯亮起,照出黑压压站着的小厮。
苏恒跪在雨中,怀中紧抱母亲:“祖父!我娘死了!被人当街刺杀!您连尸首都不让她进门吗?”
苏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檐下,冷声道:“休书已立,她不再是苏家人。按律法,被休妇人死后当归葬娘家祖坟。”
“可刘家不要她!”苏恒声音嘶哑,“我娘嫁进苏家二十年,为苏家生儿育女,最后连块葬身之地都不配吗?”
苏老太爷胡须颤抖:“她谋害苏家子嗣时,可曾心慈手软过?来人!把这尸体抬出去!”
四个小厮上前拉扯,刘氏尸身从苏恒怀中滑落,重重摔在水洼里。
“谁敢碰我娘!”苏恒抽出腰间佩剑乱挥,小厮慌忙后退。
他嘶吼:“就算谋害三婶的事,是我娘做得!可三婶又没真出事,你们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住口!”苏老太爷暴喝,“再敢胡言,连你一起逐出家门!”
“父亲!”苏辞平跪下身子恳求,“刘氏纵有千般错,人死为大。求您给付薄棺!”
“唉……”苏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设灵堂吧。”
……
厉王府。
夜雨如注,暗阁内,烛火摇曳,映出两道纠缠的身影。
南宫晖斜靠紫檀床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赤金游龙簪。
沈如风跪在他脚边,衣衫半解,颈间还留着暧昧红痕。
他仰头望着南宫晖:“殿下,承恩侯府的聘礼……”
南宫晖指尖挑起他下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要娶妻?”
“殿下……”沈如风声音发颤,“臣都是听你的吩咐,我本不打算再娶……”
“嗯,子逸别怕——”南宫晖摸了摸他的脸,“聘礼?!我为你,前前后后填进去五十万两,如今也是缺银子缺得很!之前,苏家二房做得生意,如今停了,要不子逸接手?”
沈如风瞳孔一缩,声音里透着慌张:“殿下,那生意若是被人举报,可是抄家灭族的罪。”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南宫晖眼底的疯狂。
“你只要做的小心点,谁会知道?况且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沈如风身子一片冰凉,仿佛坠入了阿鼻地狱。
两人相顾无言,这时幽影滑入内室。
雨水顺着脸颊滴落,看不清黑色斗篷下的表情,只见他语气淡淡:“殿下,刘氏已死,香囊也落到了苏恒手里。”
南宫晖把玩着手中的赤金游龙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
他侧眸看向跪在一旁的沈如风:“子逸,你说……苏恒会查到华裳阁吗?”
沈如风低垂着头:“嗯,苏恒只要稍加追查,定会查到的。”
“呵。”南宫晖指尖一挑,四目相对,“难道子逸不担心,不担心苏时瑾的安危?
沈如风垂眸,掩去眼底的暗色:“我与她早已和离,怎会担心她?!只有苏家内斗,咱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窗外雷声轰鸣。
“子逸果真是狠心,是成大事的人。苏家三代皇商,富可敌国,若是能吞下这笔财富……”他低笑一声,“这天下,迟早是我的。我若得了这天下,定会许你宰辅之位。”
“嗯,子逸信殿下——”
“真乖!这簪子,是我特地给你选的。”南宫晖将赤金游龙簪插了上去。
……
灵堂内,白幡低垂。
苏恒跪在母亲灵前,盯着那盏长明灯出神。春十三娘悄悄递来热茶,却被他挥手打翻。
“爷,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春十三娘话音未落,灵堂外传来嘈杂声。
苏时瑾带着人闯进来,身后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正是府医韩大夫。
“二妹这是何意?”苏恒缓缓起身,手摸着腰间佩剑。
母亲为何被休?为何惨死?与这苏时瑾,脱不了干系。
苏时瑾冷笑:“大哥不是一直喊,说二婶冤枉嘛。今日我来,是让大哥好好看看,你那好母亲到底是含冤惨死,还是咎由自取!”
她一脚踹在韩大夫膝窝,“说!”
韩大夫扑倒在灵前,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不关我的事!都是二夫人……是二夫人逼我的啊!”
春十三娘识趣地退下去,顺手带上了灵堂的门。
“母亲逼你什么?”苏恒声音沙哑。
韩大夫颤抖着从怀中摸出本小册子:“这是……这是我平时记得。每次给三夫人请平安脉,二夫人都会……都会赏我二十两银子,要我隐瞒三夫人胎象不稳的事……”
苏恒翻开册子,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银两数目。
“不可能!”苏恒将册子摔在韩大夫脸上,“我母亲不会是这样的人……”
“大哥何必自欺欺人?”苏时瑾从袖中取出个药包,“这是在二婶房里搜出来的红麝粉。”
灵堂内死一般寂静,苏恒脸色阴晴不定。
苏恒抓住韩大夫衣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现在母亲死了你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平白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