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逍遥王府,了却了一桩心事的祝余大大松了一口气。
除了松一口气之外,她第一时间跑回房中,也松了自己身上的裹胸布,重新换回了女装。
虽说锦国贵女流行的裙子款式或多或少有些累赘,不那么方便,但比起被勒得大气都喘不上一口的那种滋味,倒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忍。
这会儿午饭还早,但毕竟是起了个大早,进宫折腾了一遭,先前还没有什么胃口的祝余,回了家之后倒觉得肚子里咕咕叫了起来,正想着找点什么东西垫一垫,就看到陆卿托着一碟点心进了门。
“喏,昨日见你在云隐阁似乎没有吃够,走的时候吩咐柳月瑶今日派人送些过来。”他把点心放在桌上,自己率先在桌旁坐下,“这东西只比咱们早进门不到两刻,再新鲜都没有了。
府里的厨子这会儿估计才刚刚备菜,你先吃一点无妨。”
祝余也不跟他客气,坐下来先吃了一块儿。
过去忙起来就没时没晌,早早就把胃搞坏了,动不动疼起来便是一头冷汗,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好过。
饶是现在已是隔世,只要有强烈的饥饿感传来,祝余还是总觉得那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似的。
估摸着是已经有了心结,做下了心病。
于是她再也不敢让自己饥肠辘辘,生怕那种折磨人的阴疼又重新找回来。
一块点心下肚,她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的一点点残渣,这才开口问陆卿:“今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之前陆卿说让她私下里与自己讲话不需要敬词,祝余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你说的是哪一桩?”陆卿原本对那种甜兮兮的点心全然没有半点兴趣,昨天一回,今天又一回,看祝余吃得津津有味,搞得他也莫名对那糕饼有了胃口,从碟子里拿了一块儿尝了尝,好像的确比平日里好吃了一些。
“求告身。”祝余看着陆卿,虽然两个人从成亲那天才算第一次认识,最初自己也摸不清这位逍遥王爷的路数,但是打交道的次数多了之后,她隐隐好像有些悟了,“你打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让皇上赐我一个金面御史手下的腰牌吧?”
“哦?看出来了?”陆卿语气听起来颇有些惊讶,眼神却淡定得很。
“即便是皇上下旨,想要给我讨个一官半职,也总是要经过吏部的,那就必然要核验我的户籍。
你在外头可以说我是祝二爷,可以说我是余长史,但真要核验户籍的时候,那就全都露馅了。”祝余方才在宫中,听陆卿一开口,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但是你敢当着皇上的面向他求告身,就给人一种你并不怕别人核验我户籍的感觉。
你表现出来的坦荡,加上让我顺水推舟认下自己是栖云山人的座下弟子,这都等同于在给圣上吃定心丸,比起你明面上这么一个闲散王爷,很显然我的本事更被金面御史所需要。
于是圣上自然而然就拿了一个看似与你全无关系的主意。
我说得对吗?”
陆卿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眼睛盯着祝余,微微眯了眯眼:“我不喜欢被人看透,你知道得太多,那我恐怕就留不得你了。”
他那话说得咬牙切齿,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发了狠的。
祝余面无表情看了看他,伸手又拿了一块糕小口小口吃起来。
陆卿失笑,绷不住的笑容瞬间将方才满脸的阴冷冲得不见踪影:“你就一点都不怕我是说真的?”
祝余耸了耸肩:“除非教会符文符箓验尸的本事,否则我是你可遇而不可求的盟友,灭我的口等于自断一臂。”
她说得十分笃定,说完又冲陆卿一笑:“我的命对你很重要,你是舍不得我死的。”
陆卿被她的反应逗得朗声笑了出来,直笑得眼角都微微泛起了水光,末了点点头,语气亦真亦假道:“夫人所言甚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惟愿夫人长命百岁,与我共成大事。”
“好说,好说。”祝余也冲陆卿拱拱手。
虽然说两个人之前在清水县曾经有过约定,但是这中间的那段时间里,祝余也实在是意识到,自己真正享受的“闲”,实际上是“忙里偷闲”,而不是“无所事事”。
更何况在有意无意卷入了曹天保侄子的那桩案子之后,祝余也更深切地意识到私底下的暗流。
就像她一直半真半假与陆卿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人现在是同舟共济的关系,若是想要长长久久的安闲自在下去,首先就先要有办法闯过汹涌的暗流,保全自身。
就像陆朝说的那样,以身入局,反客为主。
祝余想要过上躺平享福的日子,首先就要先狠狠努力一番。
“王爷,夫人,”屋外这时传来了赵妈妈的声音,她知道王爷和夫人都在房里,便很识趣地没有直接到门口来,“之前王爷安排的裁缝上门来了,还带了些上好的衣料,要为夫人量体,准备裁制过冬的衣裳呢。”
“你去吧,”陆卿对祝余点点头,“别看现在是一天热过一天,转头入了秋,那可是说冷便冷了,早些备下冬衣比较稳妥。”
祝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糕饼碎屑,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那位负责带队迎亲的司徒老将军是什么来头?”
“功劳不比曹大将军小。”陆卿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在平定四方之乱的时候,若是没有那位司徒老将军率领十万精兵与羯国骁骑鏖战,最终打败羯国大军,令他们元气大伤,恐怕圣上也很难成就如今天下一统的霸业。
听说直到现在,结果还有不少将帅听到司徒大将军的名号,还会忍不住两手发抖,双腿打颤,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祝余了然点点头。
明白了,说是迎亲,倒不如说是去抢亲的,若是羯王敢出尔反尔,不将自己最疼爱的嫡长女嫁过来,便给他几分颜色瞧瞧。
一边往外走,她一边想了想自己嫁过来的那风平浪静的一路……好吧,他们朔国似乎还真被锦帝看得扁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