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凝成铅灰色的镜面,凤如倾指缝间嵌着的青铜残片突然发烫。
她望着林鹤羽火折映出的两道影子,那道系着龙纹护腕的虚影正随着慕容老者停滞的血符明灭闪烁。
“九宫锁魂阵的阵眼在变。“慕容老者灰白须发突然渗出细密血珠,他布满裂痕的桃木剑横在胸前,“萧鸣涧脖颈的星图在吞食巽位灵力——当心!“
话音未落,凝固的黑色黏液突然化作千百支棱形暗器。
凤如倾旋身将林鹤羽推向青铜柱后,染血的披风被撕裂成漫天金蝶。
她虎口震裂的伤口涌出淡金色血雾,在触碰到坠落的星纹石时竟发出铁器相击的铮鸣。
“东南巽位已破,兑泽生变。“凤如倾抹去唇边血迹,指尖划过腰间鎏金铃残片。
她望着仍在蠕动的星图刺青,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御书房看到的皇城地脉图——那些蜿蜒的暗渠走向,竟与此刻青铜纹路逆向生长的轨迹完全重合。
林鹤羽剑尖挑起坠落的星纹石,青锋与黑石相触的刹那迸出幽蓝火花:“这些黏液在腐蚀兵器!
慕容前辈,您说的兑泽生变是指......“
海底吟唱突然转为尖啸,静止的时空开始震颤。
凤如倾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那道龙纹护腕的虚影逐渐凝实。
她猛地扯断颈间鹰哨掷向慕容老者:“接住!用血符镇住天枢位!“
暗河呜咽声穿透凝固的海水,萧鸣涧破碎的衣袂突然鼓胀如帆。
他脖颈处的星图刺青裂开七道血口,喷涌的黑雾在空中凝成北斗形状。
凤如倾足尖点过倒插的佩剑,金错刀劈开雾气的瞬间,竟有铁链断裂的幻音在众人耳畔炸响。
“是七星缚龙阵!“慕容老者咬破舌尖喷在桃木剑上,原本停滞的血符突然逆时针旋转,“凤丫头,取三滴心头血点在你妹妹的生辰残片上!“
凤如倾反手将金错刀刺入左肩,淡金色血液顺着刀刃蜿蜒成符。
当青铜残片触到血符的刹那,整片海域响起万千冤魂的哀嚎。
林鹤羽突然捂住右耳,指缝间渗出黑血——她火折映出的那道虚影,此刻正掐着与她相同的剑诀。
“坎位生门要开了!“慕容老者七窍开始渗血,他枯瘦的手指急速掐算,“萧鸣涧在借星盘之力逆转阴阳,凤丫头,你只有......“
爆炸的巽位火雷突然恢复流动,气浪掀翻三名持剑弟子。
凤如倾在热浪中嗅到熟悉的龙涎香——与皇帝寝殿熏香别无二致的气味。
她盯着虚影手腕的龙纹护腕,忽然想起妹妹尸身上那枚怎么也合不拢的玉扳指。
黑色海水如活物般爬上她的战靴,虎符表面的饕餮纹开始吞咽黏液。
凤如倾突然旋身劈向虚影,金错刀却穿透空气斩在青铜柱上。
刀锋与青铜碰撞的刹那,星盘投射的航海图突然扭曲成漩涡状。
“是时辰错位!“林鹤羽的惊呼被气浪撕碎。
她剑锋挑起的火折突然爆燃,将两人影子投射在十六丈高的青铜门扉上。
凤如倾瞳孔骤缩——那道龙纹护腕的虚影,此刻正做出与她完全相反的动作。
慕容老者的血符突然焚烧起来,灰烬在空中组成残缺的洛书图案。
凤如倾扯下染血的护腕,露出小臂内侧的北斗疤痕。
当第七颗星芒亮起的瞬间,整个海底禁地的青铜纹路突然发出濒死巨兽般的哀鸣。
“就是现在!“凤如倾将青铜残片按进北斗疤痕,淡金色血液顺着星芒纹路灌入地缝,“鹤羽斩天权星位,慕容前辈封玉衡方位!“
萧鸣涧的冷笑突然变成嘶吼,他脖颈处的星图刺青开始剥落。
黑色黏液凝成的北斗轰然坍塌,却在中天位置重新聚合成血色弦月。
凤如倾望着那轮血月,忽然想起妹妹溺亡时手里紧握的半枚玉珏——那缺失的月弧形状,正与此刻悬在星盘之上的血月完美契合。
海底吟唱转为凄厉的招魂调,凤如倾的虎符突然浮现金色裂纹。
当第一块青铜碎片脱离星盘时,她听见虚空中传来妹妹的轻笑:“阿姐,你闻到龙血的味道了吗?“血月迸裂的瞬间,十六根青铜柱同时发出龟甲开裂的脆响。
凤如倾鎏金护腕下的北斗疤痕灼如烙铁,她突然抓住林鹤羽刺向虚影的剑锋——刃口翻转间,淡金色血液沿着剑脊浸透星纹石。
“坎位不是生门!“她将染血的星纹石拍向慕容老者桃木剑,青铜残片与血符相撞激起的震荡波竟将黑雾撕开裂隙,“看虚影足下的潮痕!“
慕容老者浑浊的瞳孔骤缩。
那些被众人忽略的细微水渍正沿着八卦方位蜿蜒,在血月映照下组成完整的二十八宿图。
当他的桃木剑截断危月燕星宿轨迹时,整片海域突然响起琉璃破碎的哀鸣。
林鹤羽剑锋顺势挑起三枚坠落的星纹石,青锋划出的弧光恰似妹妹生前最擅长的回风剑诀。
凤如倾喉头涌起腥甜,她终于明白那些虚影为何总能预判招式——这七星缚龙阵竟在窃取亡者的武学记忆。
“破军移位!“慕容老者喷出心头血染红洛书残卷,枯槁手掌突然按住凤如倾肩头伤口,“用你的修罗煞气冲开天玑位!“
海底突然卷起金色风暴。
凤如倾战甲缝隙渗出的血珠凝成万千箭矢,每一滴都裹挟着北疆战场淬炼的杀伐之气。
当第七支血箭洞穿萧鸣涧眉心时,众人脚下突然浮现出完整的皇城地脉图——那些被暗渠标注的红点,竟与三年来江湖失踪案发现场完全重合。
“原来如此...“凤如倾扯断颈间鹰哨掷向血月,鎏金铃残片突然发出龙吟。
她终于看懂星盘投射的漩涡状纹路——这哪里是什么航海图,分明是皇帝用朱砂批阅奏折时惯用的密文标记。
爆炸的气浪掀飞三名持剑弟子,林鹤羽突然将火折插进青铜柱裂缝。
跃动的火光里,慕容老者终于看清那些蠕动的青铜纹路——每道凹槽深处都嵌着半枚带血的玉珏,与他三年前在东海沉船找到的残片如出一辙。
“接着!“老者甩出珍藏的残玉,凤如倾反手将之按进北斗疤痕。
当两枚玉珏在血雾中拼合的刹那,凝固的海水突然沸腾如熔金——缺失的月弧化作流光刺破黑雾,露出萧鸣涧后颈暗藏的龙鳞刺青。
“果然是皇室暗卫!“林鹤羽剑锋擦过凤如倾耳际,挑飞三枚淬毒暗器。
她突然明白为何每次追查都会遭遇官兵阻挠——那些失踪的江湖儿女,怕是都成了炼制星纹石的祭品。
慕容老者桃木剑突然爆出七尺青芒,剑气竟与凤如倾的血箭组成阴阳鱼图案。
当太极图印上青铜门的瞬间,整座海底禁地开始剧烈震颤。
老者望着凤如倾鎏金护腕下时隐时现的龙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先帝暴毙时,钦天监说过的“双生龙鳞,天下易主“的谶语。
“小心地脉反噬!“老者突然甩出全部血符。
凤如倾在符纸燃烧的瞬间嗅到浓重的硫磺味——这分明与妹妹尸首指甲缝里残留的气味相同。
她终于将暗渠走向与爆炸案联系起来,那些失踪的火药竟被混入星纹石熔炼成了破除龙脉的凶器。
萧鸣涧的狂笑突然撕裂海浪:“凤将军可知,您每破一处阵眼,皇陵地宫就塌陷三丈?“他染血的衣袂突然鼓胀如蝠翼,脖颈剥落的星图刺青下竟露出半张与皇帝相似的面容。
凤如倾的金错刀突然转向劈向青铜柱,刀锋与星纹石摩擦迸发的火星竟点燃了黏液。
在冲天火光中,她看见自己分裂的影子正在重组——龙纹护腕的虚影举起左手刹那,她右臂的北斗疤痕突然刺痛。
“鹤羽!
斩我影子!“凤如倾迎着虚影剑锋撞去,林鹤羽的剑尖却在她咽喉三寸处急转。
当青锋穿透虚影手腕时,整片海域的冤魂哀嚎突然转为将士冲锋的号角——那是独属于北大营的破阵曲。
慕容老者突然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河图,沾血的手掌重重拍向凤如倾后背:“丫头,该醒了!“磅礴内力涌入的瞬间,凤如倾终于看清星盘投射的幻象——皇城地底蜿蜒的哪里是暗渠,分明是浇灌着妹妹鲜血的镇龙钉轨迹!
“原来你们怕的是这个。“她突然扯开染血的战甲,心口处淡金色的北斗纹路与青铜柱产生共鸣。
当第一滴金色血珠坠入地缝时,整座海底禁地的青铜纹路开始逆向生长,那些嵌在凹槽中的玉珏残片竟自动飞向凤如倾手中的半枚血月。
萧鸣涧终于露出惊恐神色,他脖颈残余的星图刺青突然爆出黑血:“不可能...你怎么会继承...“
“继承什么?“凤如倾的金错刀贯穿他的琵琶骨,刀刃翻转挑出半块龙纹令牌,“双生龙鳞?
还是...“她捏碎令牌露出里面的鲛人泪珠,“你们用我妹妹炼制的锁魂珠?“
海底突然陷入死寂,慕容老者颤抖着捧起滚落的泪珠。
当珠光映出他瞳孔的瞬间,老者突然发出悲怆长啸——那珠芯里封印的,分明是他失踪二十年的发妻魂魄。
“萧鸣涧!“林鹤羽的剑锋首次出现颤抖,她终于明白三年前父亲为何在调查漕银案后暴毙。
星纹石表面流淌的哪里是什么黏液,分明是融化的官银混着人血浇筑的罪证。
凤如倾的虎符突然浮空而起,饕餮纹张开巨口吞噬黑雾。
当最后一丝阴气被吞尽时,血月残片突然在她掌心拼成完整玉珏——缺失的月弧处,赫然刻着皇帝贴身佩戴的麒麟印鉴。
“该收网了。“她碾碎玉珏露出里面的金蚕蛊,望着皇城方向勾起冷笑。
慕容老者却突然按住她手腕,枯瘦的指尖蘸血在她掌心写下“叁“字——这是他们当年在北疆约定的死士暗号。
海底禁地开始坍塌时,萧鸣涧残破的身躯突然化作血雾。
在消散前的瞬间,凤如倾看见他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那口型分明是——“小心“。
“追!“林鹤羽提剑欲冲,却被凤如倾扯住披风。
顺着她目光望去,沸腾的海水中浮现出数以千计的青铜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不同江湖门派的徽记。
慕容老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血迹竟凝成小篆写就的“诛“字。
凤如倾抚摸着棺椁上熟悉的镇远镖局徽记,突然想起妹妹遇害前夜,曾偷偷将半枚染血的镖旗塞进她战甲夹层。
当第一具棺盖被海浪掀开时,众人看见里面蜷缩的尸首——那具穿着凤纹襦裙的少女,心口插着的正是皇帝赏赐给金沙营的破虏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