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裹挟着青铜碎屑冲进殿内时,十八道剑光正贴着凤如倾的耳际掠过。
她反手将玉玲珑嵌入石壁裂缝,淡金色血液顺着雕刻着海兽纹的凹槽蜿蜒而下,整座星盘突然投射出三十六道水幕。
“萧掌门好大的阵仗。“凤如倾足尖点在被铁链缠绕的青铜案上,浸血的素纱下隐约露出北大营秘制的金丝软甲。
她望着石门处绣满星纹的玄色衣袍,指尖划过剑锋割裂的伤口,“用星陨铁打造锁魂链时,可想过它缠上稚子脖颈的模样?“
萧鸣涧抚过腰间掌门令牌的动作微滞,海水漫过他绣着二十八宿的靴面。
十八剑侍组成的北斗阵突然发出错位的剑鸣——倒灌的海水正将星盘投射的航海图拓印在穹顶,其中三处标注红砂的岛屿,恰与三日前沉没的运粮官船位置重合。
“凤姑娘擅闯我派禁地,倒质问起萧某?“他并指抹过淬毒剑刃,紫光映出眼角那道陈年剑疤,“这血凰玉佩...“话音戛然而止,慕容老者的烟杆突然从某道水幕中探出,精准敲在摇光位剑侍的曲池穴上。
林鹤羽的惊呼与水幕破碎声同时炸响。
凤如倾旋身避开两道毒镖,染血的裙裾扫过青铜柱猩红的眼纹。
当第七根石梁轰然坠入海渊,她终于看清萧鸣涧剑穗上挂着的,正是妹妹丢失的鎏金铃。
“苍梧七年惊蛰,贵派是否接过一单暗镖?“她突然扯断腕间红绳,任十八颗染血的玉珠滚入剑阵,“从漠北到江南,押运的可不是寻常货物。“
北斗阵的杀气出现刹那凝滞。
萧鸣涧绣着参宿四的广袖拂过星盘,试图抹去正在重组的航海图,却见凤如倾将半截锁魂链甩向水幕。
淡金血液与星陨铁相触的瞬间,那些被刻意抹去的航路突然在青铜柱上显出血色印记——每条航线最终都指向皇宫暗河。
“萧某身为掌门,自当护佑...“
“护佑用稚童心头血喂养的蛊虫么?“凤如倾突然劈手斩向自己的影子,藏在其中的坤位剑侍应声坠海。
她踩着震动的青铜柱腾空而起,玉玲珑在水幕折射下化作万千光刃,“慕容先生,劳烦您念念刻在青铜柱背面的《海祭典仪》!“
惊涛声里传来老者沙哑的诵读:“...每岁献阴年阴月生者七人,缚以星陨链,沉于...“诵经声被剑阵搅碎的同时,林鹤羽突然将火折子抛向东南角的青铜兽首。
冲天火光中,凤如倾终于逼近萧鸣涧一丈之内。
她袖中暗藏的金沙营虎符堪堪抵住对方咽喉,眼角瞥见星盘投射的航海图正在重组出新的轨迹。
当海渊深处传来第二波青铜柱崩塌声,她突然嗅到掌门令牌上残留的龙涎香——与妹妹尸身上沾染的,分毫不差。
“掌门可听过海市蜃楼的把戏?“她突然撤力后仰,任十八柄毒剑在身前交织成网。
淡金血液滴入海水时,那些投射在虚空中的星轨突然具象成锁链形状,将北斗阵的杀招尽数反弹。
萧鸣涧绣着星纹的护腕裂开刹那,凤如倾的玉玲珑已抵住他后心命门穴。
殿外雷声与慕容老者的叹息同时落下,最后三根青铜柱顶端的猩红眼纹,突然转向皇宫方向。
海水漫过腰际时,凤如倾忽然察觉萧鸣涧内力运转出现异常波动——每当他望向穹顶星图某处,周身气劲便如退潮般溃散三分。
她故意露出左肩破绽,果然见那柄淬毒长剑偏离了半寸,剑风扫落的,恰是刻着“凤栖梧“三字的鎏金铃残片。
海潮在第七根青铜柱倒塌时骤然变得粘稠,裹着铁锈味的水雾里,凤如倾的玉玲珑尖端正吞吐着淡金血光。
萧鸣涧绣着参宿纹的护腕应声碎裂,露出腕间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正是漠北雪狼特有的撕裂伤。
“原来三年前漠北商队灭门案...“林鹤羽的剑穗扫过水面倒影,突然被星盘折射的光束点燃。
火光中,那些刻在青铜柱背面的海祭铭文竟化作血色蝴蝶,扑簌簌落在倒戈弟子的剑刃上。
慕容老者的烟杆在水幕间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苍老声音穿透剑鸣:“萧掌门可知,被献祭的七岁稚童里,有位天生异瞳的女娃?“烟灰飘落处,星陨铁锁链突然发出婴啼般的震颤,缠住三名天枢位剑侍的脚踝。
凤如倾的素纱衣袂掠过正在崩塌的石梁,指尖血珠精准滴入萧鸣涧佩剑的吞口。
剑身雕刻的饕餮纹瞬间活过来似的,竟转头咬向主人手腕。“漠北暗镖押运的根本不是货物。“她踩着反弹的毒剑腾空,金丝软甲在星轨映照下浮现出北大营的鹰隼图腾,“而是三百名阴年阴月生的童男童女!“
海水突然逆流冲开东南角的暗门,十八颗染血玉珠在漩涡中拼出残缺的航海图。
两名摇光殿弟子突然扯掉绣着星纹的袖标,他们的剑锋竟转向萧鸣涧:“三年前大师兄突然闭关,莫非也是...“
“蠢货!“萧鸣涧震碎半幅广袖,二十八宿银线如毒蛇缠住叛变弟子的脖颈。
但他没注意到凤如倾左手的虎符正悄悄吸收星盘蓝光——当第十八道水幕映出运粮官船残骸时,她突然将染血的鎏金铃残片射向慕容老者的烟锅。
龙涎香混着火星在穹顶炸开,那些悬浮的血色蝴蝶突然聚成少女轮廓。
倒戈弟子中有人踉跄跪地:“是...是五年前失踪的小师妹!“凤如倾趁机劈断两根青铜柱,刻着《海祭典仪》的碎石如雨坠落,每一块都映出不同孩童的哭脸。
萧鸣涧的淬毒剑终于出现裂痕,他绣着角宿的衣领被自己震碎的内劲掀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蛊虫咬痕。
慕容老者突然从水幕中现出真身,枯瘦手指点在凤如倾的后心:“丫头,该用那招了。“
海水在凤如倾周身凝成三十六柄水剑,每柄剑尖都挑着片鎏金铃残片。
当第一滴水珠穿透萧鸣涧的护体罡气,整座禁地的星陨铁同时发出悲鸣。
林鹤羽趁机斩断最后三条锁魂链,获救的剑侍望着青铜柱投影的真相,纷纷将佩剑插入星盘凹槽。
“你们可还记得入门时发的誓?“凤如倾的声音混着海祭童谣的韵律,虎符在她掌心灼烧出北疆战旗的纹路。
七名天璇殿弟子突然调转剑阵,他们剑锋上流动的星纹竟与凤如倾的淡金血液产生共鸣,在穹顶拼凑出完整的航海路线图。
萧鸣涧呕出带着蛊虫的黑血,绣着鬼宿的靴底突然塌陷。
他疯狂掐动掌门指诀,却见倒灌的海水正将星盘光影拓印在叛变弟子的剑身上。“休想!“他震碎腰间令牌,紫黑色雾气中浮现出九枚刻着皇室徽记的青铜铃。
凤如倾瞳孔骤缩——那些铃铛的鎏金纹路,与她从妹妹冰凉掌心里抠出的残片完全吻合。
淡金血液突然在她额间凝成北大营战徽,玉玲珑化作流光刺穿毒雾。
当剑锋距离萧鸣涧咽喉仅剩三寸时,整座宫殿突然被某种古老吟唱撼动。
海水凝成的血色蝴蝶纷纷爆裂,慕容老者烟杆里的火星突然变成幽蓝色。
凤如倾敏锐地察觉到脚下星盘开始逆向旋转,那些本已倒戈的弟子突然抱住头颅惨叫——他们的天灵盖正渗出带着星屑的血珠。
“是二十八宿血咒!“林鹤羽的剑穗燃起符火,却见萧鸣涧破碎的衣袍下浮现出完整的星图刺青。
凤如倾当机立断斩断自己一缕青丝,沾血发丝在虎符上燃起北疆特有的狼烟,暂时抵住了正在苏醒的诅咒之力。
当最后一块刻着童谣的青铜板沉入海渊,凤如倾突然听见妹妹生前最爱哼的渔歌。
声波震碎水幕的刹那,她看见萧鸣涧背后的星图刺青缺失了心宿位置——那里本该是皇宫观星台的方向。
“林姑娘,准备巽位火雷!“凤如倾甩出玉玲珑击打青铜兽首,自己却迎着血咒风暴冲向正在异变的星盘。
慕容老者的叹息化为水盾护住她周身三寸,而倒戈弟子们淌血的手指,正将新的航海图刻在崩塌的石柱上。
海风突然裹挟着咸腥血气,那些本已沉寂的锁魂链如同百足蜈蚣般立起。
凤如倾在碎玉纷飞中瞥见萧鸣涧的瞳孔变成星陨铁般的灰蓝色,他破损的掌门令牌里正渗出类似暗河淤泥的物质,逐渐在地面形成北斗倒悬的图案。
当第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嘶吼从海渊深处传来,凤如倾的虎符突然烫得握不住。
她反手将虎符按进星盘中央的凹槽,淡金血液与青铜锈迹交融的瞬间,整座宫殿的地基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林鹤羽点燃的巽位火雷恰在此时炸响,气浪掀开了禁地最深处的玄武岩地砖。
烟尘散尽时,凤如倾的裙角正勾着半截星陨锁链,而萧鸣涧的星图刺青已经蔓延到脖颈。
倒戈弟子们剑身上的航海图开始闪烁不祥的红光,慕容老者突然将烟杆插入自己胸口,逼出三滴心头血画出血符。
“丫头,看海底!“老者嘶吼声中,凤如倾透过正在崩塌的青铜柱缝隙,望见深蓝色海水中浮现出无数苍白手臂——那些手臂腕间都系着褪色的鎏金铃,正随着某种古老韵律缓缓摆动。
海水突然变得重若千钧,凤如倾佩戴的北大营鹰哨自主鸣响。
当林鹤羽的剑锋斩断最后一根束缚真相的锁链时,整座星盘投射的航海图突然全部指向皇宫方向。
而萧鸣涧破碎的冷笑声里,凤如倾清晰听见了暗河水流特有的呜咽声。
凤如倾刚抓住那片刻着妹妹生辰的青铜残片,整片海域突然陷入死寂。
所有倒戈弟子的佩剑同时坠地,剑柄镶嵌的星纹石正渗出黑色黏液。
慕容老者的血符在空中凝滞不动,连爆炸的巽位火雷都保持着绽放瞬间的形态。
在这诡异的静止中,唯有萧鸣涧脖颈处的星图刺青还在蠕动。
凤如倾突然发现自己的淡金血液不再流动,而林鹤羽点燃的火折子,竟映出了两个重叠的影子——其中一个影子的手腕上,赫然系着与皇帝相同的龙纹护腕。
海底传来的古老吟唱突然拔高八度,凤如倾佩戴的鎏金铃残片自主飞向正在苏醒的星盘。
当第一滴黑色海水溅上她染血的虎符时,整座禁地的青铜纹路开始逆向生长,如同千万条毒蛇朝着某个方向颔首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