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并不想等的,只是因为外面下了大雨,他哪里也去不了。
后来雨越来越大,水也越涨越高。
没办法,他只有转移躲藏之地。
可惜还是迟了。
洪水涨得越来越快,他被迫留在了桥洞下的大石头上
那时候年幼的他想,他的复仇之路还没开始,可能就要在那一日终止了。
直到大雨瓢泼里,传来了那句熟悉的稚嫩声音。
“真是个傻乞丐,下大雨了都不知道跑吗?你果真是蠢死了啊!”
可能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费尽全力将自己从水里拉出去的场景。
从那日起,他便感染了风寒生了一场重病。
等醒来后才知道,他已经离开渝州,估计是重病的缘故,他竟然忘了那个小丫头的脸,连同母亲给他留下的那条穗带也跟着不见了。
他让人去查,查查这段时间,是京城里的哪家姑娘来了渝州。
没多久,父亲的旧部传回消息。
说这段时日来过渝州的京城人家,只有宫家人。
正好,宫家的大小姐也跟着来了。
再到后来,阴差阳错,一次偶然,因为那身被她捡来给他穿上的女装衣服,他让京中公府的人误以为他是他们丢失的世子。
他也趁着这个机会回了京。
说来也是巧合,这个宋世子姓宋,他随他母亲也姓宋。
连同他们两人的生辰都是同一天。
只可惜,他派人去查过,这位真正的宋世子,其实早就死了。
……
记忆归拢,宋云檀一个人静了好久好久,一会儿低声笑着,一会儿又喃喃低语!
一时凌知元还以为他是真的‘疯了’!
直到天都暗了,河道上也因为冬风结起了冰晶,他才开了口。
“替我先……好好照顾她。”
他只留下这一句,便漠然离开,离开的脚步仿佛都是沉重的。
凌知元最终安然无恙地回了他和姜梨的藏匿之地。
终于等到他回来,姜梨是欣喜又激动,同时也很自责,担心真的因为自己而让他和他的家人被波及。
“不怪你,本来就是我自己要跟你走的。”凌知元笑了笑,又道,“放心吧,他什么也没有对我做,只是说了一些话,就让我走了。”
姜梨皱紧眉头,有些不信宋云檀那个不近人情的疯子,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好奇他又是怎么识得此物的。”凌知元拿出那个穗带。
姜梨看了眼穗带,仿佛在看什么陌生的物件。
“这个穗带,怎么了?”
凌知元惊诧道:“你、你真的不记得了?”
姜梨反问。
“记得……什么?”
“渝州,你和我初见的那一次,你忘了吗?”
渝州,和他初见……
姜梨想了很久,也想不起。
她的确去过渝州,是母亲在世的时候和她一起去的,但很多事情,她真的不记得了。
母亲说,她在渝州不小心落水生了病,那一场病很重很重,高热了三天三夜都没退,等到她醒来时,什么也不记得了。
后来她问起母亲,母亲说她也不清楚,只晓得她那段时间,总是不见人,偷偷地自己跑出去瞎玩。
母亲担心她再次乱跑出事,便提前带她回了京。
那次出行是母亲私下带她出来的,也因此,母亲和父亲大闹了一场,陆氏也是在那一年进的侍郎府成的侧室……
月色下,姜梨看着那穗带,眉头越皱越紧。
“凌大人,这个东西,可以先给我吗。”
凌知元笑着点头:“当然。”
两人说话间,她突然捂住心口,转身朝着旁边吐了起来。
这可把凌知元吓坏了。
“没事吧?怎么了,要不要我去给你找大夫?”
姜梨眼神微闪:“不,不用了,不用找大夫。”
算起时间来,离和他上次……也该有一个多月了。
凌知元看着她轻抚小腹的动作,脸色变了变,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
“凌大人,这件事,还请你谁也别说。可以吗?”
凌知元皱眉,看着她的肚子,似是不放心,但最后还是点头了。
……
三个月后,渝州边界的小村庄里来了一对年轻男女,男的听说是曾经参加过科考,又落榜过的学子,如今在渝州城里私塾中当教书先生。
女的来时就已经大着个肚子。
村民都说,他们应该是夫妻。
依旧是每日晌午送饭的时辰,她带着煮好的饭菜,准备送往城中。
几个月的光阴一晃而过。
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虽说才五个月,但肚子显然比寻常的五个月的肚子更大些。
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已经吃不消了。
也不知之后的几个月里又该如何是好。
今日的日头正烈,眼瞧着又要到一年夏至。
姜梨看着天上烈日,擦了擦额前的汗,继续走在街边。
听说,如今北晋已经换了新帝,是前朝先太子的遗孤,还揭露了不少当初晋帝犯下了罪行,连同先太子的恶名也被一一平反。
听说,这位年轻新帝继位后,在他的引领下,北晋越发安定和乐。
还听说,如今的京城更是热闹非凡。
可再怎么热闹,也仿佛和他们这个小城镇搭不上边。
今日的日头实在太烈,原本只需要半个时辰不到的路途,今日姜梨来却是行了一个多时辰。
私塾里,凌知元一脸担忧。
“你如今肚子大了,不用再来给我送饭的。”
姜梨不在意地道:“出来走走,总比在屋子里闷着的好。”
凌知元什么也没说,其实,她只是表面冷静不在意,其实心里也是想知道那个人的境况和消息。
“好,我去给你倒杯水。”
“嗯嗯,谢谢。”
凌知元这一去就许久没回来。
姜梨以为他忙着私塾里的事,也没有出去看,自顾自撑着后腰,来到旁边的书架边。
好巧不巧,这私塾里的书架上,居然有一本佛经。
拿起佛经的那一瞬,她的手像是被烫着了,赶紧收回!
眼瞧着佛经要掉落在地。
一只手伸来接住。
姜梨呼了口气:“你回来了啊。”
没听到凌知元的回答。
姜梨有点不明。
而她也没时间去深思其他,因为这种沉寂感,实在太熟悉了!
让她好像回到了那一夜的京城花灯节!
姜梨还没抬头,他的声音就已经随着私塾外的风儿传来。
“是啊,我回来了,那你愿意回来吗?”
夏日里清风悠悠,吹起他那身熟悉的雪纱衣裳。
姜梨不知怎的,突然就红了眼。
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手轻颤着,轻抚着她的肚子,用最轻柔的声音顺着她耳畔低语。
“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所以,我完成了我该做的所有。”
“现在,我来接你了。这一次,你愿意跟我走吗?我的阿梨。”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