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檀从宫芷蕴这离开后,便传消息下去,让人安排择日送宫家人离开京城回老家的事。
夜里,他去了一趟姜梨所住的殿宇。
只是她的宫室黑漆漆的,看起来像是早就睡了。
天冬走出来道:“世……长孙殿下,姑娘已经睡了,她说她谁也不想见。”
宋云檀眉头皱了皱,对于这个结果不意外,但他还是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直到夜风幽深方才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云檀忙于很多事,已经好几日都没再来见姜梨。
虽然没得空亲自过来,但他每日都照例送了不少东西去。
甚至为了给她解闷,还把宋亭亦那巴巴个不停的臭小子接了过来。
可就在宋亭亦进宫后不久,本该在姜梨身边的他,却来到了宋云檀面前,着急的告诉给他一个惊天消息。
姜梨,不见了。
不是今日不见的。
应该说,连天冬也不知道姜梨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只记得,在姜梨和宋云檀起争执的那一日后,她一个人在宫廊下站了好久好久……
姜梨的突然消失,像是一颗丢进了暂且平静湖泊中的石子。
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宋云檀从她消失的这一天起,就像是发疯了般抛下了所有,只为了寻她一人!
可她就像是真的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直到这日,宋云檀得了一个消息。
凌知元,也不见了。
他比姜梨的失踪时间迟那么一两天,但也足以让人猜测到了什么!
宋云檀当即带着人追踪到了凌知元的老家。
也是这个时候,宋云檀才知道,凌知元居然是渝州人。
真是巧。
渝州不算小,但里面的人想在这个北晋未来的君主手中逃脱,那也是痴人说梦。
宋云檀知道短时间内,这样是找不到凌知元的,所以直接找到了他的家人。
虽然这样做很卑鄙,但他已经不管那么多!
从她消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疯了!
如宋云檀猜测的一样,凌家人被他带走后不久,凌知元便出现了。
来的只有他一人。
初冬的湖泊小船上,男子穿着一身过往的雪纱长衣,正端着热茶垂眸浅饮。
一身布衣的凌知元站在湖边。
“没想到,殿下竟亲自来了,为了抓几个平头老百姓,也能让殿下亲自动手。”
他说的嘲讽,一点也没有要把面前之人放在眼中。
旁边的侍卫等人欲动作,却都被宋云檀挥手退下了。
他没生气,主动给凌知元倒了一杯茶:“上来聊聊吧。”
凌知元抿了抿唇,还是进了小船。
他什么也没说。
其实也没必要说。
他是未来君主,自己家人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凌知元没有任何资本和他交谈。
他只是嘲讽笑了笑。
“敢问殿下有没有想过,你已经复仇成功,站在了至高点,可她为何还是离开了你?”
宋云檀端着茶杯的手一紧,眼神倏地冷下!
凌知元又笑了,笑声更加讽刺:“其实,你无论抓走谁,都是没用的,是她不愿意再见你。即便是你杀了我,杀了我的家人,她也不会出现,你这样做,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宋云檀咚的放下茶杯!
“来人!”
本以为是要人将凌知元扣下来,却听他道。
“把那些人……放了。”
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半身力气。
凌知元抬头,十分意外,转而又笑了,起身双手交叠,躬身做了一个君臣之礼。
“那就谢过殿下了。”
准备离开时,他又留下一句。
“殿下,其实有些时候别逼得那么急,比你现在穷追猛赶的更好。”
宋云檀也不知听进去他的话没有,不过脸色还是一点点的暗沉。
“在我还没收回成命之前,你最好是赶紧滚!”
凌知元耸肩,识趣儿转身。
躬身钻出船舱之时,一个东西从凌知元袖中落了出来,那是一个陈旧的穗带,看起来至少也有十多个年头了。
凌知元却把它当宝贝一样,当即就要捡起来。
一双手却比他先伸过去!
“你怎么有这个?”宋云檀猛地盯着他问!
凌知元好笑道:“这个好像和殿下无关吧。”
怎会无关!
这个穗带,根本就是他的东西!
见宋云檀不像是要还的样子,凌知元脸色也正经下来:“殿下如今要什么没有,更别说是这样的穗带了,还请把此物还给臣。这东西陪了臣十多年,是臣最重要的东西。”
“你说,陪了你十多年?”宋云檀脸色变换不停,一把将穗带攥在手心,“说,此物是怎么落入你手中的!”
“若是不说,今日,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家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说!”
凌知元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会让他如此激动,但为了不拖累自己的家人,他还是说了。
毕竟这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
听着凌知元说起,他幼时和姜梨在渝州的初识,以及姜梨临走前遗落在他那的穗带……宋云檀一向冷寂漠然的脸,竟也变了数遍!
最后,他咚的一声坐了回去!
垂眸盯着手里的东西,低低地笑了!
“原来,是你,一直是你。”
……
那是他被人追杀,一路逃亡的第五个年头。
父亲留下给他的人一路护送他到渝州,从他出生后的这么多年里,晋帝一直没有放弃对他们的穷追猛打,不过好在,他被藏得很好,晋帝一直不知他的存在。
那年他和身边人初来渝州,因为晋帝的大肆追杀,年仅几岁的他和其他人走散。
那是第一次,他真正一个人在桥洞里睡了一夜。
虽年龄小,但他因为成长的刀光剑影里,早就养成了冷漠、倔强又坚韧的性子,即便一个人在外,也不曾害怕,更不会去主动接近谁。
除了那个小丫头。
初见,她是去追掉下桥洞的蹴鞠才和他遇上的。
她说,她是从京城来的。
她以为蓬头垢面的他是个乞丐,总是给他送各种吃的,连衣服也送。
也不知她是哪里拿来的衣服,那分明就是一身小女童的裙装,居然也让他穿。
她说她在路上捡的,他穿着正好。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女孩子莫不是脑子坏了。
就这样,她风雨无阻的来了五日,也陪了他五日,喋喋不休,好生惹人烦。
直到第六天。
本应晌午前来的她,却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