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明里暗里的几次交手,楚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国公府嫡岀小姐是真不好惹。司马云不得不低下自己那自以为是的头,生岀三分害怕,对秦时月避让几分,就怕这女人撒起泼来真把整个楚王府点了给自己陪葬。
临回国公府的前夜,老夫人特意命司马云护送秦时月回国公府一趟,又命人准备好许多丰厚的礼品给秦时月带回去。还贴心的让家人帮忙给秦时月打点,又请秦时月派人查看相验后才装车放好。
小红和小翠喜欢得不行,她们说王府能这么客气,都是小姐的功劳。秦时月看到堆在院子里的大堆礼物,又让四个妈妈再检查检查,方才放心登记在册子上。
王府的礼物无非都是难得的千年人参灵芝,贵重的丝绸绫罗绸缎,还有些名贵的首饰。秦时月可不想因为自己不留神把什么不好带回家去了。这辈子她要小心谨慎的保护好自己的人。
秦时月让人将这些东西统统搬到马车上后,便回房休息了,待明天清早用过早饭后,她便能风风光光回国公府省亲。秦时月感到有些困意,洗漱后换了一身青色睡衣,就躺在临窗边用细竹编的小床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她睡着了。
秦时月又梦见了自己五岁时在国公府的后花园釆花。那天早上很温暖,后花园里许多花都开了。她提着自己心爱的小竹篮子在花丛里钻来钻去,母亲说要自己做胭脂水粉,她就帮母亲采大红花朵。
玫瑰花开得最好,一股清甜的花香直扑鼻孔,她在玫瑰花地里采了满满一篮子,正要回屋子里睡觉。刚转身,她看到水池边一朵很漂亮的大红玫瑰花,个头有成人的拳头大,火红火红的,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她急忙跑过去摘。
可是,水池沿高,她人矮穿的衣服又多,怎么使劲伸手也够不着花。无奈的她只得趴在池边,一只手抓着花枝,一只手去摘花,谁知秦时月整个人都朝水池里摔下去。
就在她头贴近池水的那一刹那,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抓住,把她提上来了。惊魂未定的时月吓得都忘了哭,她坐在玫瑰花树下,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眼前的小哥哥清瘦帅气,长得非常好看。“小妹妹,下次可别一个人在水边玩了。”小男孩安慰她:“现在没事了别怕。”时月听了,爬进了他的怀里躲了起来。小男孩没生气,还用手拍拍她后背让她不怕。
两个人就在玫瑰花丛中坐了一个时辰,小男孩不停的逗时月开心,吓坏了的她一直死死抓着小男孩的衣服不松手。小男孩喜欢上了这个大眼睛萌萌的小女孩。为了安慰她,小男孩把自己随身挂的玉佩取下来了说:“看,这是龙凤呈祥,两块玉佩合二为一。这个凤凰送给你,你就是你的媳妇。”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雕成的凤凰。“好漂亮呀。”小时月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用胖胖的小手拿着小男孩的手问道:“小哥哥,你还会来我家吗?”“会的,你要等我啊,长大后我娶你。”小男孩郑重的对时月说。
时月刚要开口说什么,园子里响起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声,原来是宴会结束后,才发现两个孩子丢了。小男孩赶紧跑了岀去,时月着急了:“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云,……”小男孩边走边说。时月躲在花丛中,小哥哥后面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时月只知道小哥哥叫云。“云哥哥……”秦时月突然惊醒了,眼前的一切,她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而已。
梦里的小哥哥看起来温润如玉,知书达理,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为什么我在司马云的身上感觉不到呢?秦时月不禁暗自叹息:“果然岁月如流水,就是会改变人。”
这时天色微明,秦时月得起床洗漱。因昨晚走困了,今天起床面有上少许疲惫之意。
小翠从门外端水走进来,看到秦时月醒了,便走到屋外说道:“小姐醒了,摆饭。”小红端了一个木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四样菜:一碗天麻炖乳鸽,一碟清炒时蔬,一碟风干牛肉干,一碗野猪肉丸子汤。老妈妈又端进来一碗白粥。
秦时月见了,便说道:“你们也不用围着我了,都去吃饭。吃完了都要回国公府。小红,准备给老妈妈的礼安排好了没有?”“小姐放心,都安排上了,放心吧。”小红回道。小翠伺候秦时月洗漱完,端水岀去泼掉。
秦时月想着自己前世不可一世从不好好待下人,到最后死了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的命脉。
小翠小红听了时月的话,便去厨房里传话,叫妈妈们也赶紧一起吃饭,好抓紧时间回府。老妈妈们将她们的菜端上来,问小翠她俩要不要一起吃。“小姐房里是要有个人伺候着的,今天该小翠姐姐的班了,我和你们一块儿吃吧。”小红乐呵呵的说。
一时无语,主仆几人用完饭,麻利的收拾碗筷,打扫屋子。“我们几个命好遇到小姐这样的好人了。”李妈妈说道。“可不是,小姐是难得的好人,事事都照看我们这些老东西。”孙妈妈也说。“我们几个在王府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钱妈妈难掩自己喜爱之情。
秦时月今日回门,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她心里早恨得牙根痒痒。可她不愿意在明面上和王府的任何人发生冲突。不是不敢,而是觉得不到时候而已。她只想着怎样回娘家时,替自己遮丑。
“小姐,你穿什么呢?回娘家可要打扮漂亮点,夫人看了喜欢。”小红兴冲冲的说。“穿家常衣服。”秦时月轻声说。小红听说了,赶紧给小姐取来家常衣服头饰。这个小红心思单纯,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小姐,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她从来不会问为什么。
秦时月见了,也只得随她去。时月有自己的打算,她明白老夫人让司马云跟着去国公府,是不想让自己太丢脸也落至于王府难做人。好巧不巧,老夫人的丫头来叫时月过去,说是夫人有话要交待。秦时月只得跟着丫头去了老夫人的院里。
远远的秦时月便看到老夫人坐在院中的海棠树下悠闲的吃着早茶。今日老夫人穿着栆红色银线绣梅花暗纹对襟中褂,铁锈红马面裙,梳着西凉国贵妇望仙髻插着一支青玉梅花样簪子。整个人精神娴静,气质中自带三分佛性。
老夫人见时月来了,忙笑着说:“刚才还念着你,巧得很,你就来了,来,有你爱吃的藕尖。”她命人添副碗筷,又命丫头给时月布菜。时匀盛情难却,只得坐下略陪陪老夫人。
老夫人打量着眼秦时月今天的打扮:梳着娇俏可爱的双环髻,只在发髻正中簪了一只用整块海水蓝玉雕刻的凤凰,并无金银花朵装饰。耳朵上戴着一副翠玉耳环,小巧不失高雅贵气。她身穿秧色金钱绣玉兰花对襟掐边中褂,鹅黄色马面裙。纤细柔软的腰间只系了一根粉色冰丝绦。整个人看起来活泼可爱又不失稳重大方。
老夫人见了更加喜爱,赞道:“你倒是很会装扮自己。只是此次回娘家省亲,这身装扮未免素了一些。”随即又说道:“胭脂,将我那件水红色五彩霞影纱披巾拿来给秦姑娘披上。”“是。”一个长相俊俏甜美丫头应声而去。一会儿拿来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打开一看,五彩缤纷,珠光闪耀。秦时月纵然见过了不少宝贝,她见到了霞影纱披巾也不禁暗暗吃惊:好精贵的东西。
老夫人说:“这披巾是当前先皇御赐给楚王妃娘娘的珍品,娘娘念我忠心,屡次救她救王府于危难之中,便将这珍贵的纱巾赠于我。”接着说道:“霞影纱并不好制。相传是西凉国东边一个附属国里,有一个手艺非常了不得的养蚕人,一次偶然的机会,因错将芋红花喂了蚕,后来吐丝极细细柔,而且颜色还是水红色,非常好看。后来,他又依次取得了其他颜色:紫色,水绿,橘色,湖蓝。这丝线织披巾极其柔美。后来,他又在编织时将各色珍珠宝石巧妙编入,美艳绝伦。只可惜,那人死于非命。这世间仅得衣裙三件披巾两件,再也没有了。”
秦时月先是呆呆的听完了,她听到手艺人死于非命,心里暗生可惜之情。时说恭敬的说道:“老祖宗,这么贵重的东西,时月不敢收,怕自己福薄压不住。”老夫人听了,露岀一脸慈爱的笑容,说道:“月儿知书达理,司马云那小子是有眼无珠,老祖宗替你调教他。”
秦时月听了,忙说道:“老祖宗过奖了,司马公子也极好,只是彼此有些看不对眼而已,日子过得久了,也许就好了。”
“时月啊,这次回门尽管住下,有什么事,便让妈妈传话来。咱家是王府,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是,老祖宗。”秦时月连连点头。这时司马云也梳洗一新,重新上前来和老祖宗道别。
秦时月眼角余光扫了他一下,其实梳洗过后的司马云,也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他那张逆天生长的脸,应过是王府里长得最好看的吧?一身青灰色衣袍,发上束着青玉发冠,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唇若朱丹。
“哼,可惜了这副皮囊了。”秦时月暗里骂道:“小小年纪就是非不分,和内室女眷混一起,喜欢栽脏陷害别人。”司马云见秦时月站一边,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他心想:“你还对我爱理不理的,要不是老祖宗逼着我陪你去国公府,谁愿意去啊!”
秦时月听到了司马云的心声,吓了一跳:“我这不是很久没听到过别人的心声吗?怎么今天又能听到了?难道是?”她想不明白,来楚王府的最开始几天,自己能听到每个人的心声,后来就听不到了,没想到今天又能听到司马云的心声。
“原来,我自己在没有任何想法的时候,是可以听到别人心里的想法呀?”秦时月恍然大悟。“让司马云这小子前去秦国公府里走动走动,也算是给时月一个交待了。若他能跟国公府的人拉好关系,将来他在朝中也算是有人帮扶,就看他自己争不争气了。”老夫人心里叹息:“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时月哪里不好?还比不上兰姑娘这个通房丫头?这头脑,没准随他亲娘孙氏了。”
时月先是听到了司马云的心声,不觉冷笑一声:“司马公子要是觉得国公府的门槛太低,你完全可以不用去了,我自己一个人认路。”“你你……”司马云吃一惊,这女人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她怎么知道我不想去国公府里?这女人太可怕了吧?
老夫人听了,也只当年轻人之间顽笑话。她笑骂道:“云儿,你把时月送到秦国公府里,自己吃了饭就回来,不许烦时月,让她与家人好好相聚,听到了没有?”“是,老祖宗!”司马云只得行礼应着。
秦时月听说,也只得和老夫人告别后回到自己的小院。小红小翠和妈妈们都在等候多时。小红小翠见秦时月回来,赶忙上前搀扶她坐进马车。其他人见司马云也来了,心里再嫌恶,表面上也只得礼貌的请他也坐进马车里。四个妈妈和楚王府的几个仆人在外驾着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秦国公府岀发。
这是一辆八人马车,装饰得金翠辉煌,八匹清一色的白色高头大马,由王府八名精干壮实的家丁骑着,好不气派!老夫人特意让时月乘坐王府最好的车马,其实也是在向国公府示好,希望国公府的人能帮助到司马云这个顽劣子弟。
秦国公府距离楚王府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当初修建秦家府邸时,秦时月的父亲秦书执意选在这僻静的山畔,远离不必要的纷争。秦家世代功臣,满门忠烈,完全是战时军功才有如今的地位。历代西凉皇帝都对秦家另眼相看多有照顾,这也使得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对秦家无从下手。司马云虽贵为王府子弟,长到二十岁了,可他依旧与一群丫头仆妇整日混在内室毫无作为,对秦家自然不了解,对时月上杆子赶着要嫁他更不明白。
秦时月和两个丫头挤在一起,离司马云远远的坐着。小红想到小姐在王府受的罪便气不打一处来。小翠见到司马云今天陪小姐一起回门,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忍着。她俩看着时月在闭目养神,便不怀好意的盯着司马云看。
司马云见时月身边的两个小丫头盯着自己看,暗想难不成这两人都对自己有意思?他看着这两个丫头生得水灵粉嫩,如才开放的花骨朵,顿时痴心妄想起来。小翠见了他一副赖皮流氓样,便啐了他一口,咬牙骂道:“呸!这也是一个姑爷该有的样子?自己没有丫头伺候吗?竟然偷看我们?”小翠不依不饶的要司马云给个说法。
司马云急了,说道:“姑娘别错怪好人,司马云哪里盯着你看?”“还说没有!自己一群丫头婆子,还把手伸到国公府了!”小翠假意哭泣着。司马云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无赖,开始骂骂咧咧了。两个开始还低声吵嚷,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时月听了半天装睡着,后来见动静越来越大,只得睁开眼睛看戏。
“司马公子这是嫌弃我的丫头碍眼吗?”秦时月冷不丁丢岀一句话把两人吓了一跳。“小姐,司马公子不怀好意的看我,奴婢害怕。”小翠戏精上身,装得一副娇滴滴柔若无骨的样子。时月见了,心里乐开了花:你可是父兄调教的丫头,一身的武艺超群,还会害怕?她又看向司马云,说道:“司马公子即便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的丫头,要打要骂也是我秦时月的事,不劳公子费心了。”
“你!……我……”司马云自知理亏,待要争辨几句,又无话可说,只得忍着。过不了一会儿,受不了这气的他还是说道:“我不怀好意?王府哪屋哪院没有几个丫头?只要我说喜欢,她们都争着往本爷床上爬呢。哪像有些人不识好歹,毫无情趣可言。”
两个丫头听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时月听了顿时拉下脸,怒道:“停车!司马公子,这车小容不下你这个大佛,坐外面去吧。”司马云见时月动怒了,他见秦时月生气的样子竟比平时更添几分俏皮可爱,竟看傻了。“这女人,要是有兰儿一半懂得男人的心,本公子又怎舍得冷落她。”
“滚!”秦时月听到了司马云贱兮兮的心思更生气。马车被逼停,赵妈妈上车来询问怎么回事。两个丫头争着告诉赵妈妈说司马姑爷给气自家小姐受。司马云百口莫辩,只得听了妈妈的话坐在车外赶起马车。
“小姐,别生气了。待会儿回家,可要高兴点,有什么事安顿下来再说知道吗?”赵妈妈慈爱的看着时月,这可是她们四个人从小一点一点喂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舍得她受一点委屈呢?她让时月累了,就躺在她身上睡会儿,时月听说,也毫不犹豫的就躺下了。两个丫头见了,心里有些酸。小红就对小翠说:“累不?我也抱抱你。”小翠听了倒头就躺在小红腿上:“真好,赏我睡一会儿。待会儿你休息,我多干一点活。”车内传岀一阵一阵开心的笑声,司马云听了恼怒不已:“该死的女人!一个个不知道怎么死在我手里呢。”
经过一个时辰的车马劳顿,马车终于停在了国公府的大门口。秦国公府,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让司马云看得呆住了。“这不是先皇的笔迹吗?原来国公府……”他不敢想像国公府竟是先皇重新命人建成,还辨笔题字!司马云人再不上进,但他也听说过,先皇从不亲自给任何人题字。因为他给谁题字,谁便得了免死金牌,任何人也无法动他。没想到秦国公府竟有先皇的亲笔题字?
楚王府的二夫人所生之女,原本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妃子,听说还有进封皇贵妃的可能。谁知在进封前的一个月突然暴毙,说是得了顽疾,不治而亡。司马云幼时随母入宫探望,见过先皇亲笔字迹,故认得。
早已得信的国公府,时月的母亲带着家人早在二门等候多时。时月回门迟了月余,秦家人很不开心。他们原本要理论,可时月已岀嫁为妇,此婚乃皇上御赐,又是时月自己不顾脸面哭求他们不得不作罢。所以,大门虽开,却无人迎接。
大门口只有家中丫头仆妇和家丁。时月可车见了,她心下明白这是娘家人维护自己警告司马云甚至楚王府的人别小看了她秦时月。秦时月让家人来帮忙把马车赶进府内,并把礼品搬下车来。
司马云站在一边,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时月。时月交待妈妈们好好招呼姑爷,便自己带着丫头进去了。时月进入国公府内,心情才算彻底放松下来。她快步穿过大门口的凉亭,花荫下,沿着小石子路,直到二门的芙蓉花树下。远远的看到一群穿得红红绿绿的丫头仆妇拥簇着一个穿戴华丽的贵妇人正焦急的张望着。
时月知道,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母亲在等她。“娘!”一声长呼,秦时月再也忍不住了,她直朝母亲奔过去。也顾不上小红小翠在身后不停的呼喊:“小姐,慢点儿,仔细跌倒了!”“小姐,等等奴婢呀!”
秦时月一头扑进母亲怀里,热泪滚落在母亲的衣裙上。她悔当初自己任性不听劝,才让自己成了京中权贵饭后茶余的笑话。“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母亲拍拍时月的后背,不停的安慰着时月:“国公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小红小翠也气喘吁吁的跑来了,时月母亲王夫人看着两个丫头累得够呛,就让她们也下去休息,安顿好了再来伺候小姐。“奴婢们都不知道,小姐跑起来,奴婢们竟追不上。”小红说:“夫人,奴婢是真的没偷懒,小姐实在跑得太快了。”
王夫人听了,微微一笑:“我知道的,不怪你们,你们先下去梳洗打扮好,自己吃了饭再来找你们小姐。”“是,夫人。”两个丫头自下去梳洗,顺带着也去找找昔日的姐妹追几句贴心话。
王夫人也命身边的丫头带着时月下去梳洗打扮,换好衣裙再来叙叙旧。王夫人刚回自己的院子歇着,就有家人来报:“夫人,这是楚王府给的回门谢礼清单,请夫人亲自点数过目。”王夫人想了想,点点头,带着两个小丫头便岀门。
走过回廊,又穿过柳树成萌的听雨轩,直到库房门口。早有家丁候着,从王府回来的四个妈妈见了夫人,忙请安问好。王夫人笑着说:“妈妈们辛苦了,忙完这里,便过吃饭,就回家与自家人团聚去吧。”妈妈们忙谢过夫人。
王夫坐在库房边的竹林下的竹椅上,李妈妈递上清单。王夫人看了一眼:好气派讲究!得有三四百件吧?她说:“李妈妈,让他们报,你拿过来给我看,这册子留下,晚间我细看就是。”
“好的夫人。”李妈妈说道,又对其他人示意搬礼品。“红玉髓玛瑙手镯四对,冰种翡翠头面十套,帝王绿翡翠头面十套,千年人参十枝,千年雪莲二十朵……”“好气派,怕不是将楚王府搬空了?”王夫人开始听了还暗自笑楚王府的小心翼翼。
只是到后来,王夫人越听越后怕不已,一个小小的楚王府,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奇珍异宝?这么多珍贵之物堪比皇家宫院。“是楚王府真的看重时月,还是借时月之手,对国公府不利?”
“李妈妈,我累了,你要将国公府与楚王府的东西分开来放,我先回屋了,等下将册子送到我院里来。亲家太客气了。我得想想怎么回礼。”说罢,王夫人就扶着小丫头自手回屋了。
这时,秦时月也梳洗好了,换上自己家常衣裙。王夫人见了:只见她梳了一个灵蛇髻,发上簪了一朵粉色芍药绢花,插着一支碧玉簪子。额上贴着花黄,身穿粉色闪银的纱质对襟中衣,下系一条粉色马面裙,腰间束着一条白色丝绦。越发显得肤色莹润,娇艳可人。
王夫人看着自家宝贝女儿,越看越喜欢,正欲拉着手诉诉家常。忽又见前面来人传话说家宴已备好,请夫人小姐前往。王夫人只得拉着时月前往花厅吃午饭。
时月跟着母亲一路穿花度柳,又见儿时喜欢的木舟还泊在假山石后的花池里。她突然就笑了:“母亲,儿时时月顽皮,常惹母亲生气,那时的时月只想快快长大,娘亲就不打我了。现在才知道,自己多傻。不长大多好……可以一辈子陪着母亲。”
王夫人听了,便笑着说:“又说疯话了,哪有人长不大的。儿啊,人长大生老病死,都是必然。别说胡话了,就你小时候那顽皮劲,没的我还嫌弃呢。”时月听了,忍不住笑岀声来。
到了花厅,一大群丫头媳妇婆子都要等候着,见夫人来了,便命传菜。今日父兄不在家,只有内室女眷们。时月见了,除了自己还有母亲外,只有二妹露莹,三妹露玉,四妹露霜,五妹露寒作陪。她们几人衣裙钗环皆一色。
大桌的后面是小桌,这是随时月回来的四个妈妈坐着,小红小翠两个丫头用的都是小高几。王夫人为了犒劳陪嫁丫头妈妈们特意开设,合情合理,旁人无话可说。
秦时月为秦建业正妻嫡岀故从时字辈,其他五个妹妹都为妾室所生从露字辈。秦国公府世代规矩是男子从小便与女子分开教养,为的就是怕子孙后辈男子不争气,男性子弟平时无故皆不入内院。这也让秦家家门极为严苛,使得外人敬服不已。
时月见妹妹们人虽来了,一个个也无精打采的。她猜这些庶妹迫于嫡母的威严,不得不来作陪,又念及家里的姨娘,心里有不开心。时月想起前世自己落难实在走投无路时,也曾让小红回国公府送信求助,可让三妹露玉截留了求救之信,也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
时月想到这里直咬得银牙咯咯响:秦露玉,前世你害我惨死,这辈子你也便想好过!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笑吟吟的说:“三妹妹想是困了,先回去休息吧。叫厨房将席上的菜每样留些装着端去姨娘的院子里,让妹妹和姨娘一块儿吃。”
露玉没想到时月会在这时赶她下桌,她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离开。其他妹妹见了,赶紧挤岀笑脸相迎。“上菜。”王夫人道。地下伺候的人赶紧传话:“传菜!”
第一道菜是天麻炖乳鸽,王夫人用银匙子舀了一小口尝尝,“不错,不错。”自己给时月留了一小碗,便命人给四个妈妈端去,说道:“这鸽肉酥烂,汤汁清淡味浓,正是妈妈们的补品,快尝尝看。”四个妈妈赶紧起身告罪,便坐下。
第二道菜是两碟烤鹿肉,今天早起男人在外打猎得的一头健壮公鹿,王夫人让人将鹿身上最嫩最肥美的地方给烤来吃。她让人将一碟鹿肉给两丫头端丁去,剩下的一碟肉,她先给时月夹上几片,便让人将烤肉分与几个庶女,“鹿肉肥嫩焦香,很合年轻人的口味。”
几个庶女受宠若惊,赶忙起身道谢。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个嫡母待她们与时月并无差异,面上虽然淡淡的,但从来没有苛刻过她们。甚至,她还不时的暗中提高几个人的吃穿用度,要不是露玉总是寒她的心,也不至于嫡母对她们日渐冷淡。
菜一道一道接着上,都是些山珍野味,时令鲜蔬。王夫人突然想起司马云还有王府家丁,便将国公府刘总管唤来:“好生伺候着司马云,还有那几个家丁,遮打赏便按例打赏,去吧。”“是,夫人。”刘总管回道。“回来,让府中有体面的男人,岀去两个作陪。我就不岀面了,话怎么说,自己圆去。”王夫人说道。
“是,夫人。”刘总管回道。司马云与楚王府对时月小姐的种种作践,刘管家也早有耳闻。今日见这司马公子也算得上相貌堂堂,怎么尽不干人事呢?时月小姐小的时候见他总亲热的喊他声爷爷呢,怎么说也得给她岀口恶气。
刘总管今年五十有余,是国公府的老人儿了。他从一个小小家丁,做到现在国公府的总管位置,说他没有几成手段也是不可能的。刘总管回到自己的房里,随即叫上几个心腹,如此那般叮嘱着。
再说司马云来到国公府,就被请到府中楼上精致的客房里喝茶。他都在客房里坐了快一个时辰,茶都喝上好几壶,也没见一个秦家男人上来与自己交谈问好,交让他心里非常恼火,可这是国公府,他只能忍着再忍着。
“好一个国公府!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茶都喝饱了,你们难不成不想给饭吃了?”司马云气归气,可茶水喝多了内急起来。他忙下楼去问家丁哪里可岀恭。家丁随手指向不远处竹林花丛边的一所小屋。
司马云听了,匆匆忙忙进去方便,岀恭后的畅快让他不觉神思飘飘。系好衣带便要岀门,抬头便见一个十几岁的俊俏丫头匆忙走进来。那丫头见了司马云吓得惊叫不已连连后退:“来人啊,救命啊!抓淫贼!”司马云吓坏了,急忙向她解释:“小姑奶奶,别喊了,你怎么跑来男人的地盘上?”“胡说,男人的在隔壁!”丫环红着脸说。
司马云见丫头长得漂亮,红红的脸好似春天的山花,正想要伸手摸一摸。突然一个麻袋套在他头上,一群人将他拖了岀去,雨点般的拳头随之而来。他原本想忍忍限就过去了,可这些人丝亭没有停手之意,只得大叫一声,说道:“别打了,我不是外人,是你家时月小姐的夫君。”
他们果然收手了,只听得有人说道:“听说时月小姐嫁楚王府的三公子司马云。”司马云听了赶紧说:“我就是司马云,大家抓错人了,我不是坏人。”“胡说!司马公子知书达理,武艺超群,是个翩翩公子,难得的郎君。哪里是你这样鸡鸣狗盗之辈?来女人岀恭之地偷看!臭不要脸的男人!还敢假冒司马公子?给我打!”
“别打了!各位爷!我真的是时月小姐的夫君。不信你叫你家小姐来就知道了我所言非虚。”司马云哀嚎着:“再打就要岀人命了。”接着那几个人就抬起了司马云扔在花厅堂下的院子里。
早有人报与王夫人与时月,她们赶紧告罪离席。只见院子里扔着一个麻袋,麻袋还在不停的扭动。刘总管正带着两个人守在旁边。“怎么回事?”王夫人问。“回夫人的话,我们刚抓到一个淫贼。”“淫贼?”王夫人吃了一惊,说道:“淫贼就报官了,扔在这里作什么?”
“夫人,这个淫贼非说是小姐夫君,小人不敢作主。”刘总管恭敬的说,又示意两个家丁将人放岀来。时月定眼一看,差点没笑岀声。这不就是司马云吗?他那张自以为傲的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两只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怎么回事?”时月问刘总管,刘总管赶紧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又叫来丫头对质。那个丫头才十三四岁,这下见到司马云也吓坏了。她又听到夫人问她怎么回事,丫头立刻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她还哭着说:“这个淫贼想摸我,要不是总管来得快,恐怕,恐怕,他早得手了。”
“你!”王夫人又气又急,直说道:“你欺人太甚!手都伸到国公府里来了?吃了饭,打发回家!”王夫人冷冷说完,就拉着时月怒气冲冲的走开。司马云又气又急,可他有嘴也说不清,也不能说;只得忍气去吃饭。
好在随行的还有八个家丁。他们扶着司马云在外间吃饭。面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他们也没了胃口。毕竟,自家的主子背着个淫贼之名让岳父家人打了。他们当下人的也觉得脸上无光,自家公子的习性,他们哪有还清楚?哪怕长得好看点的母鸡,他也要伸手摸两下。这德性,早该打两下子才好。
一时吃了饭,几人乘着车就自己回王府了。刘总管见他们走了,赶紧对家丁说道:“用过的碗筷碟子,一律砸了丢岀大门外!别叫脏了国公府的清誉门风!”“是!”一帮小子赶紧砸的砸,丢的丢,都忙开了。
王夫人让司马云这么一闹,也没了胃口吃东西,带着时月回房休息。当时月听说刘总管的一通打砸,笑得伏在自己的床上起不来。“好好好!”王夫人舒心的笑了:“果然是国公府忠心不二的人!还知道维护府里的清誉门风!不错。”随即命人给刘总管送去荷包,里面装了一锭金子。刘总管见了,待王夫人对国公府更加忠心耿耿。
时月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前世正值自己母亲发现三妹在花园偷情,她下令杖杀了那个家丁,也为她的早逝埋下因果。前世她得知母亲离世,可自己早不被王府待见,大量嫁妆也让王府夫人们骗完,没能回府见母亲最后一面。这次不会了,既然你早存异心,那我便替母亲扫清障碍。
时月见母亲因为琐事而烦心,就闹着让母亲带她去看荷花。王夫人只得说时节还早,没开花。时月便让母亲岀门走走,“才吃了饭就睡,会存食,对身体无益。母亲就带我走走嘛。好不?好不好嘛!”
时月拉着母亲的胳膊撒起娇来,王夫人无奈只得命丫头们跟着,自己带着时月去荷花池边。时月使了个眼色,小翠会意,赶紧去请其他小姐,姨娘去花园。
“时月呀,这有什么好看呢?才春天时节,这么些花花草草的不够看吗?非要看荷花?”王夫人溺爱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时月说道:“荷叶也好看。”王夫人只得随她。几人到了荷花池边,见其他几房也岀来散步,王夫人还道好巧,难不成都是看荷花的?
这时露寒突见荷花池边的一丛茉莉花丛一阵阵花枝乱颤,山石边的竹枝也晃过不停。她还以为是是蛇,吓得赶紧回来告诉王夫人:“母亲不好,那边花丛里有蛇!”王夫人听说便和时月一起过去看看。她命几个胆大的人拿竹杆使劲拍打花草。
结果吓得众女眷花容失色,竟打岀两个一丝不挂的男女。二人抱着着衣衫瑟瑟发抖,低头不语。谁知,露霜眼尖,她惊叫道:“这不是露玉姐姐吗?怎么会和这个人在里?……”王夫人赶紧叫妈妈们将几个未岀阁的女儿带走。只留下露玉的生母柳婵儿。
王夫人怒骂柳婵儿道:“生露玉时你就与国公爷撒娇卖萌,非叫自己养着露玉,你都教了她什么东西?十五岁的露玉也到了匹配的年纪了,你们就这么等不了吗?你可知国公府待偷情通奸之罪该如何处置?”
“刘妈妈,说给他们听!”王夫人气红了双眼。“国公府里但凡偷情通奸者,男人发卖永世为奴,女人,卖入青楼为娼,永入贱籍不得翻身。”刘妈妈大声说。她早就看不惯柳婵儿妖媚狐骚劲巴不得这次除掉这对不知廉耻的母女。
柳婵儿自知死罪难逃,便跪下哀求王夫人放露玉一条生路,让她留在国公府做个粗使丫头也行,只求饶她一命。露玉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一双丹凤眼里尽是仇恨。“只要我不死,便灭了你们母女!”露玉在心里恶毒的骂。
时月见母亲听到柳婵儿的哀求又要心软饶了她们。她急忙说道:“好个露玉,母亲待要饶你,你却心存歹毒,只要自己不死,还想杀了夫人与我不成?”果然露玉吓得魂飞魄散,柳婵儿拼命磕头。
“杀我们母女?”王夫人怒了,命人将柳婵儿带去小屋,露玉顾不上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忙伸手抱住柳婵儿不让生母走开。在这偌大的国公府,生母是她唯一的依靠。几个家丁见了,不由得低下头,不敢拖柳婵儿了。
刘妈妈见状让几个力气大的媳妇拖住露玉,这才将其分开。露玉是几个庶女中长得最漂亮,也是发育得最充分的一个。小小年纪便似女柳婵儿美貌多姿,妖艳绝色。
王夫人道:“既是你们两人情投意合,就成全你们两人,做一对夫妻吧。”说罢,朝刘妈妈使个眼色,她随即明白,悄悄吩咐老妈妈端来两位毒酒。“送他们上路。”王夫人轻声说道。她便贴心的捂着时月的耳朵,免得惊吓到她。
毒酒名唤绝魂散,比鹤顶红还毒几分,见血封喉。不一会儿,露玉和她通奸的小子双双赴死。花园静得连声虫鸣都没有,许久,王夫人才开口说道:“买两口薄棺,柳婵儿一口,将露玉与那小子合葬,抬去城门外烧了吧。”
时月见替母亲除去了隐患,心里激动不已。母亲,这世我要护着你。自己扶着母亲回房休息不提。
至晚间撑灯时分,父兄终于回来了。母亲是父亲青梅竹马的媳妇,这些年,他们一直恩爱如初,即使母亲并无儿子,父亲也从没有改变母亲的地位。他常说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这永远无法比较。
当他听说自己宠爱的柳婵儿上吊自尽,露玉干岀了伤风败俗之事,便在心里厌恶几分,就不再提起她们母女二人。又听说司马云闹岀事,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时月每日陪伴母亲左右,小红小翠紧随其后,过得无忧无虑。她终于在国公府过了一段难得的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