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祖立国,洪武开朝,宗人府便建立了。作为专管大明宗室人员的部门,勋贵还有哪些皇亲国戚其实也在它的管理中。
只不过,现在大部分职能被礼部侵占而已。
大明弘治十一年,正月十六朝会上,皇帝向文武百官宣布了关于太子出阁读书的事,这本就是广为人知的事了。所以当皇帝此刻正式宣布之后,百官只觉得一年时间以来自己的诉求得到了回应。
没有多大的不可思议,倒更多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平淡。不过这份平淡很快便是被天子紧接着宣布的东宫属官名单所打破,天子对于东宫属官的任用并没有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商谈!
这让很多专心于此事的人,顿时有着不知所措,更多是有种不满。所以一时朝会上议论声四起,以至于还在宣读圣旨的内阁首辅徐溥都不觉皱眉。才是想着停止宣读圣旨,就听到了后面的弘治皇帝轻声对他说道“爱卿,宣读完毕吧!”
因此,徐溥不得不继续宣读圣旨。说来今日之所以由他来宣读圣旨而不是翰林院的人,完全是因为弘治皇帝为了表现出今日这份圣旨不同之处。
纷杂的谈论声未被皇帝制止,都察院的御史更是不说话。吵吵闹闹的致使好多人都是没有注意到这份圣旨后面石破天惊的内容,令太子领宗人府事,召兴王为左宗人令,益王为右宗人令!
圣旨宣读完毕,弘治皇帝一个眼神,几位原本神隐的御史当即便是喝止谈论声,然后当庭向天子指出好几个失议官员。
接着,弘治皇帝迅速反应,命早就严阵以待的大汉将军将这几人带了下去,等待都察院处理!面对这种朝会失仪的问题,众臣都是避之不及。哪怕是礼部右侍郎,也如寻常小官一样被拖了出去。
这一生官途,也告终结!
兴王、益王皆是就藩,断然无可能管理宗人府的,所以宗人府就是太子说了算了。
内阁中,几位阁老们几乎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几无一刻能够停下来,但是为了此事几位大人还是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讨论一下天子这道旨意到底是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深意,毕竟现在东宫还未正式出阁,身上却已经是背负了两件重任了。
亲军、宗府!天子此人,可从来不是一个莽撞且无序的人啊。不可能真的会让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去管理这样的大事的,所以徐溥认为此事内阁还是顺从。
静观其变!
事实上呢?也如内阁所想,弘治皇帝真的是有所想法的,对于自己儿子他虽然不敢说特别的了解,因为他有时候的确是异于常人的。但是弘治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于某些事情的重视程度。
他很欣赏朱厚照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毕竟人家想要整李广、想要宗人府都是在明面上摆着的。虽然手段还是稚嫩,但是努力就是最好。
要是自己不顺着他一点,他怎么会这么干劲十足呢。他是只有七岁,但是这些事情他躲的掉吗?显然不能,所以不如提前参入进来。
“陛下,臣妾不懂,您既然想要寿儿为你分忧,为何不直接派事情给他,还要他自己绞尽脑汁和您这个父亲周旋呢?”张皇后给弘治皇帝端上一杯茶,然后问道。
“寿儿,很聪明更是很有想法。但是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他想要的东西不仅仅是皇帝位置那么简单,他要的更多。怎么说呢,朕一直觉得他对于朕的这个皇帝位置看的不重,也对,这个位置朕死了就是他的,跑不掉。但是朕不希望他这是想的,因为这大明的皇帝之位是寰宇之内最为重要的,所以朕需要有人来帮他磨磨心性。”
“寿儿最让朕满意的一点不是什么聪明,更不是什么仁厚,而他看重对错,也会从自己的需要出发将事情都简单明了分成对与错。对则留,错则毁灭,没有多余情感,而身为皇帝则应该如此。这一点朕不如他,而他倒是很像太祖皇帝!他的报复心很重,放在别处不好,但在他身上却是他所有奇思妙想的一个出发点。比如张家,比如李广,比如尚膳监,比如府军前卫,他在试着自己掌控节奏,可朕偏偏不想他那么容易,所以李广朕不杀,就是老七老八朕也是不理,如顺水人情一般交给他。朕倒是很像想他小小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怕和你说实话,朕很好奇,好奇等到他的计划完成,他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李广是朕污点?哈哈,那朕就要看看朕的太子怎么替朕抹白这一点了。”
弘治皇帝说着就是笑了起来,一旁的张皇后有些无奈。这父子两个都是人精,从表面看不出一点儿。虽然对于自己的母家她很想再是扶持一把,但是这些日子下来她也是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对于张家并无多少感情。反之,还有很深的怨念。她知道,自己的两位哥哥触及到了父子两的最为隐秘的软肋了,张家现在还存在或许是因为她是皇后,是太子的母亲。
那么,日后呢?张皇后并不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人,相反她很是知道循序渐进的人。天子能够接受,那么她便是为张家多争取些好处。现在天子太子都是不能接受,那么张家只能是任其发展了。
“希望寿儿真的如陛下所说是一个好皇帝!”
这句话在张皇后这里有两重意思,一个只对大明江山还有百姓好的皇帝,二则是能够接受或者是愿意亲近张家,世代修好的皇帝!
好皇帝,其中的好如何定义很多。但目前来说,弘治皇帝所定义的好皇帝就是朱厚照能不能承受住这大明江山的担子。所以他选择的培训方式是一层一层的加码,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朱厚照的的承压能力。
天子皇后的夫妻秘密自然是不为外人道,而朝廷的事却总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各处。关于宗人府,现任的礼部尚书徐琼并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和对策,朝会上礼部右侍郎是从他身边被大汉将军拖出去的,他的朝笏就是落在脚边。
脑海中再是想起那些武夫华丽盔甲碰撞的声音以及右侍郎的叫喊声都让他有些汗毛竖立。
所以,当下他出现在了寿宁候府中。偷偷地,也悄悄的。
徐琼,如现在大明朝堂上很多官员一样,为官没啥大成绩,也没有多大贡献,能够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其实也是因为为人圆滑,另外就是本身也有些学问。毕竟,他曾经是科举榜眼!
虽然是礼部尚书,为官后也是一直翰林以及清流系统内工作。但是徐琼的名声并不好,甚至身为礼部尚书却是很多翰林们的鄙夷对象。
他来张府,是因为他和张府有着一段不可明说的关系。前寿宁侯张峦在皇后娘娘还不是皇后娘娘的时候,身为国子监生的他为了出路前程,听说徐琼有意纳妾所以主动送了自己的女儿给徐琼!
至于,当初张峦当初想送的女儿是不是张皇后没人敢说也无人敢想。即便是现在徐琼也不敢说自己的小妾是张家的女儿啊,张府也不会承认的!
今天,寿宁候府负责接待这位年纪大的大人的是张松!从东宫回来后张松的身边多了很多以前在张府没有见过的人,都是生面孔。这些人一来,让张松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张府真正的话事人与掌控者。
至于寿宁侯张鹤龄很聪明的退居二线了,他知道张松被东宫信任,而他被东宫所厌恶。说到底张鹤龄虽然没有大的才华,可他也不是一个彻底的草包,他虽然很混账但清晰知道整个张氏的富贵繁华的唯一来源是张皇后,而不是张氏家族之中的某个人。而当东宫彻底的切断了张氏两府与宫中的联系时,张氏两府就是一只人人嫌弃的狗。不管是文官也好亦或者是武人也罢谁都不会多看张氏两府一眼,至于那些勋贵们更加的瞧不起张氏两府。
这种突然而至的危机与排山倒海般的惶恐让张鹤龄自知寿宁侯与建昌伯这两个爵位从来就不是张氏两府的,而是皇家的。天子不可能是他妹夫,皇后娘娘早在踏进大明门的那一刻时也不是他的妹妹了,而太子也不是他的外甥,而寿宁候府现在需要张松才是能够撑起来。
那些人来干什么?监视以及协助张松控制寿宁侯府的。让一只在外嚣张惯了的野狗变的温顺,所需要的方式并不复杂,一根棒子就是足够了。
“世侄,不知道侯爷何在啊!”
徐琼的一声世侄让张松感觉到了无比的厌恶和恶心。
一个要死的老头儿,竟然叫自己父亲兄长。想一下张松都觉得自己的那位祖父简直没道德和羞耻心。
“尚书大人实在客气,后辈可当不得您一声世侄,今日尚书大人突然来访本府不知何事啊!父亲近些日子来病了,一直不见客的。”
张鹤龄敢见客吗?
不敢,他要是敢见客,东宫就敢让他第二天真的病了。现在张府有几个是他的人?他的一举一动,床响了几下,被子掀的多高,恐怕东宫都是知道。
东宫每日会给他送一封信,信中是他这一日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东宫命他每日看了然后签名再送回东宫存档!
且东宫此举无解,因为东宫在张府最大的细作是寿宁侯府的小侯爷张松。杀人讲究诛心,朱厚照则是讲究阳谋强与阴谋!就告诉你,我在监视你,你能怎么滴!有本事进宫告状啊,有本事大肆宣扬啊!
对于自己的父亲张松有着无比的怨恨,这怨恨来源于张鹤龄本人的迷之操作。他想当昌国公,对,就是那个弘治皇帝因为张皇后而为死去的故寿宁侯张峦追封的爵位,属于一个名头是一个荣誉象征。但是张鹤龄还有张延龄兄弟却都是痴心妄想一般想要将那个名头戴在自己的头上。
想就想吧,张鹤龄竟然不止一次在家中说在自己得到昌国公爵位后会把爵位传给自己的一个小妾生的儿子张兰!而这让张松觉的自己被侮辱了,连带着自己的母亲也被侮辱了。故此,今日的张松在掌握了寿宁侯府的一切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张鹤龄的那个宠妾卖了!至于自己的那位弟弟,既然父亲那么喜欢他,就让他一直待在父亲身边吧。
“那连老夫都是不行吗?”徐琼又问。
“尚书大人,不是晚辈难为您。您看您都亲自上门了没有不见的道理,但是您再是有急事,也大不过东宫令旨不是!”
“不是不让您去见父亲,而是东宫说了不让!”
徐琼不知道张府的情况啊!他哪里知道这里的所有一切都被东宫眼里啊,所以刚要发他那老前辈、文人骚客的脾气的时候。外面来人了,只要一看那头顶的三山帽就知道是宫里的了。
而那人腰间一块简单到连漆都刷的木牌,以及上面正反两面刻着的“东宫”二字,都能知道来人是东宫的。
“东”二字是简写的,只有东宫才有这么稀奇古怪,一看就是很古怪又有些顺眼的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