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月格外的圆,挂在天空上晶晶亮。乾清宫的屋檐下,朱厚照命人摆了屏风然后围成一个圈,又是在其中安排了好些美食。天子一家四人其乐融融的围坐一起,元宵佳节虽然看灯是习俗,但不知道怎的今天弘治皇帝父子俩却都是不谋而合的希望多看一看月亮。
月亮很高,很美,也很亮,但是搭配着元宵夜的冷风所凸显的更多是清冷!
都说愁绪无来由,总是一拥而来令人防不胜防。弘治皇帝从这小小隔断里看向外面的月,总是会想起儿时冷宫窗口的那轮月!
人不如前,月还能是那轮月?月亮里,隐隐约约出现的人像,好像母亲啊。
“母亲,您还好吗?可吃过饭,可有新衣?”
美食对朱厚照诱惑太小,月光对朱厚照情绪影响也不大,但是弘治皇帝仔细隐藏的伤感却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给弘治皇帝的碗里添了元宵,他说道“父皇,想皇祖母了吧?”
“佳节团圆难免思亲,又逢这般美丽的月亮,一时想起而已。你皇祖母本可以活着的,哪怕是在这宫中老死、病死都可说天命所定由不得谁反驳,可她却是因为生了我才是落的了那般下场,这些年来我常常梦到你皇祖母,她说为了我不悔。可,我,却后悔不已啊!”
努力克制的眼泪,还是有几滴不受约束,夺眶而出。
“父皇,您不必自责,皇祖母说了她不悔,便是想你一生平安而不被愧疚妨碍了您的大业。而且儿臣一直认为皇祖母的死,不再您而在先帝、在哪位万贵妃。是先帝不察被那蛇蝎女人蒙蔽,不识父皇不能保护好皇祖母!”
朱厚照对着弘治皇帝眼泪发誓,当他听到弘治皇帝的话之后,心中是狂喜的。这下好了,不用他绞尽脑汁的来扯话题了,所以话题一带就是来到了万贵妃的身上。
“万贵妃?她的确是个蛇蝎心肠,先帝悼恭太子不就是她所害吗?不但如此,她不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吗?”说起万贵妃来,弘治皇帝心中的怒火中烧,眼睛快速充满血丝,整个一张脸都是有些狰狞。说话的声音变的低沉,沉闷,犹如一只快要张口喷火的恶龙!
一旁吃的正欢喜的小荣儿都是被吓的停住了,快速飞奔到张皇后的怀中。而张皇后一看这个架势,也是知道今天的晚膳恐怕是到此为止了,所以赶紧抱着小荣儿去了暖阁。
临走前,给了朱厚照一个好好劝劝你父皇的眼神。
虽然弘治皇帝对于万贵妃还有万氏家族都是轻描淡写的放过了,但是对于他们的仇恨也从来没有消失。不然,那万氏族人又如何会落得那般下场?
“父皇仁慈,登基之后却是宽恕了万氏!”朱厚照说道。
“仁慈?宽恕?寿儿啊,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宽恕他们只是选择宽恕自己而已。那时我刚刚登基,没人教我更没人助我,所以需要表现出仁慈来稳住纷杂的朝堂。所以我选择宽恕,也成全自己!”弘治皇帝提起酒壶并没有倒在杯子里,反而是倒在一边的碗里。一口便是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杯。
朱厚照没有拦住,更是拦不住!
“寿儿,你要明白父皇的心!仁慈是为人之道,但是宽恕与权衡却是为君之道。一国之君霸道需有,王道需有,却也是要有权衡之道,而更重要的是唯我独尊的皇道!大明江山太重了,重的让人真的挺不起身来。”
“儿臣自然明白父皇的心,所以今后一定多为父皇分忧!”朱厚照这样回答道。
“好儿子,好太子,等你什么时候长大,把大明江山交到你手里,我就想去一趟广西,去那里看看你皇祖母是不是归去故乡了!”
“父皇,您可知道如今万氏后人的情况?”朱厚照又是试探性的问道。
“万氏后人?”
“对,万贵妃之家后人!”
“他们怎么了?虽没有以往威风,恐怕靠着以前的老本也是个富贵之家吧!”
说着,弘治皇帝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嫌弃!
“万家,已经家破人亡了。万氏两个侄子全家几乎全死了,现在只有几个族中子弟活着,如今在儿臣宫庄做工!”
“什么?怎么回事?他们浪荡败家了,万家靠着那个女人可不仅仅是一般富贵,比之现在的张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者是有人违背朕的旨意,为难与他们?”
朱厚照此时好像有些为难,但还是很快的接上了弘治皇帝的话。对此,弘治皇帝轻笑了一下,然后做认真状听着他说话。
“万家之人正如父皇所说,两者皆有。万家子弟好赌浪荡成性,不读书也不习武,被人哄着各种花费,家财散尽,产业尽失,连朝廷给的官身都被他们给卖了。”
“把官身给卖了?”
“他们还有亲卫的世职,缺钱便是给卖了,现在有人顶着他们的名字在亲卫领俸禄!”
“岂有此理!”弘治皇帝很不高兴,亲卫中竟然有这样的事发生,那么其他地方呢?
“那又是谁哄骗着他们呢?谁?”弘治皇帝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违背他的旨意!
“儿臣命人查了,是七叔还有八叔。另外,内官监太监李广之侄,东厂太监杨鹏之侄也参与其中。儿臣还发现自几位王叔出宫建府等待之国后,府中花销日益庞大。现查明,有人借各王府所得盐引大量倒卖私盐与粮食!”
一听到李广的名字,弘治皇帝顿时站了起来对朱厚照说道“为什么每次都有李广的事,他难道真的这么坏还是有人一心要他死?”
这话显然是在质问朱厚照了,不过朱厚照并不慌张,因为他深信自己绝对比李广重要!
所以他说道“父皇,白纸上哪怕有一点儿墨渍都不是白纸了!”
潜台词就是,李广必须死!不然弘治中兴就不是中兴了。当然朱厚照不可能对弘治皇帝直说,而是继续说道“尚膳监事查明,李广平日里随意更改乾清宫膳单!在宫中拉帮结派,以内侍长辈自居,收拢义子义孙,与外朝文官武将勾结,权利买卖,通风报信!最重要的是,勾结藩王!”
这是什么概念?
造反呗!不是构成这两个字,朱厚照都不说。
“你都查明了?”弘治皇帝再问!
“查明算不上,但儿臣所说每条都有佐证!而勾结藩王却依然清楚,利用王府名字倒卖私盐和粮食的嘉庆商行,乃是李广的,现在明面上主事的就是他的侄子李儒风!而前朝太监钱能、梁芳皆是参与其中。去岁末大雪,顺天府出现过短暂缺粮,其实就是他们暗中操作!”
“现在你有何想法?”弘治皇帝是一个好人,好人难免会念旧与些许优柔寡断,对于李广他的内心是信任。起码在长期的各种佛教道学中,弘治皇帝已经被带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面对弘治皇帝的这个问题,需要清楚问题中最想表达出来的东西,不是李广而是藩王问题。所以朱厚照答道“重整宗人府,规范宗人管理。”
至于李广以及那些该死没死还想着搞事情的死太监,朱厚照的回答很简单“父皇,亲军如今应当整训,所需花费颇大!”
对啊,这些太监的身家可都是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