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陈丽妃这模样,褚中轩胸中的怒气战胜了恐惧,厉声喝道,“陈氏,朕对你还不够好么?为何谋害朕?”
她虽不是贵妃或皇后,却得他特许统管六宫,而且他还承诺过,她若生下皇子,必定晋为贵妃,荣宠不断。
这贱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陈丽妃看他的目光像看一个怪物,不可思议地道,“你对我好?你杀了我父亲和兄长,流放我全家!这叫好?”
褚中轩:“......总得有个人,出来承担朝臣、庶民的怒火。况且,朕并未因此事而迁怒你,依然对你百般宠爱,让你稳坐一宫主位!如果不是朕护着,朝臣们本还想治你的罪!朕也答应过你,若有合适的时机,便会赦免你母亲和幼弟、幼妹!”
施恩般的语气,令陈丽妃愤怒到了极点,“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
褚中轩理直气壮地道,“自然!”
陈丽妃忍无可忍,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昏君!筑堤蓄水淹下游这个绝户计,明明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却栽赃给我父亲!”
褚中轩被打懵了,他虽大半生被父亲压制,憋闷得性情扭曲,但被人殴打尚属首次,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陈丽妃打得舒爽,左右开弓又来了两下,接着哭道,“当时,父亲觉得此计有伤天和,不愿意领旨,苦劝你收回成命!是我,我求父亲听令行事,他才带着兄长去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孝,害苦了全家!”
越说越来气,越后悔,拳头雨点一样落到褚中轩头上、身上,褚中轩想反抗,被两个宫女死死按住。
打累了,陈丽妃才坐到榻前的绣墩上,悲悲凄凄地道,“我早该明白,听你的话没有好下场,陶皇后、齐贵妃、李慧妃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可惜我被情爱迷了眼,只想着讨你欢心!我错了!爹、娘、哥哥,女儿错了!”
最可笑的是,这昏君害了她全家,居然还敢把她留在身边。
仿佛她是个不念父母之恩、不顾手足之情的禽兽,不会因为家里的遭遇而恨上他。
这昏君敢弑杀自己的父母、兄弟,大约就以为别人跟他一样,不把亲情放在心上。
可她与他不同,她是人,不是畜生!
从父兄被害的那一刻起,她便决定要复仇,豁出性命也要复仇!
褚中轩哪吃过这样的苦头,全身都疼,耳边轰隆隆的,眼里直冒金星,更严重的,则是心灵上的创伤。
一国之尊,真龙天子,被个嫔妃打了!
传出去他羞也羞死!
怒不可遏,忍痛骂道,“贱婢,你还好意思因为这个怪罪于朕?朕明白告诉你,你父兄死得不冤!这么简单的事儿也办不好,活着有什么用处?不如早死早投胎!”
斩杀陈氏的父兄,一是因为要有人担责,二是他很生气。
他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这条计策,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能切实办妥,反军必定溃散四逃,邵沉锋再有能耐也无力回天,只能灰溜溜滚回朔北。
或许会死些百姓,但那不要紧,草民如蝼蚁,生死无所谓,没了这一茬,还有下一茬。
民间骂声他也不怕,无关痛痒,若敢骂到他面前,杀了便是。
待朝廷休养数月,再次兴兵讨伐,便能彻底铲除镇北王府。
前后他计划得好好的,可惜陈氏父兄庸碌无能,误了他大事,死不足惜!
没有牵连陈氏,是因为对她真有几分喜爱。
她的某个侧面看起来有些像贺芳亭。
谁知这贱婢还不领情!
待事情过后,他要将她千刀万剐,以洗今日之辱!
“昏君,你说什么?!”
陈丽妃悲愤填膺,顺手提起身侧的五彩覆莲烛台,站了起来。
左边头上簪着木莲花的宫女忽然拦住她,冷声道,“丽妃娘娘,你答应过我们的!”
陈丽妃咬了咬牙,无奈地放下烛台,“是,我答应过你们!”
听得此言,褚中轩心下稍安,更加笃定一件事,她们不会杀自己。
原因很简单,如果真的想杀,大可趁他昏迷时动手,何必等他醒来?但这也不是好事儿,她们很可能将他献给邵沉锋。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谁是她们的同伙,才能分化挑拨,逃出生天。
强忍着对陈丽妃的切肤之恨,缓声道,“爱妃,此时回头,还来得及。接应你的人,未必可靠。”
陈丽妃扯扯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们的同伙是谁么?行,可以告诉你。”
褚中轩迫不及待,“都有谁?”
陈丽妃张开手臂,做了个很大的手势,“多得很。郑首辅、孙尚书、常尚书、罗侍郎、向侍郎、刘将军、李公公等等,全都是。淑妃的父亲金鑫源、你的奶哥哥冯山、大太监木春福以及几名禁军统领倒是忠心,但都死了,所有忠于你的人都死了!宫里杀得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说着一笑,“幸好圣上没看见,否则,只怕会吓着呢!圣上该谢臣妾,让你免了一场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