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柒南嘴上说出了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眼神却无法自控地往海平面的方向瞟。
正是因为,刀口是她捅的,所以她知道他胸膛上有一道多大的、不能碰水的口子……
咸涩的海水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断地一上一下,肉眼可见的血迹缓缓地渗在了绷带之外。
不得不说,这种迟来深情比草都贱的男人,十足像个癫公。
无可救药那种。
伴随着夜色更加深沉,盛时许的嘴唇也越发苍白,却始终喊着她的名字:
“柒柒!!柒柒!!!你在哪里?!!”
真的像极了没她不行的模样。
沈柒南只是目光很平静地注视他几秒,而后就淡然自若地挪开了,挪开时,不忘轻轻按着自己的心脏。
他与她之间,隔着活生生的孩子的生命,这也注定,她绝不可能再动摇。
“有鬼啊!!!!”
黑暗中,一个陌生男人在看清沈柒南的脸后,一直颤抖着后退,面色苍白,抖若筛糠。
温路尘担心引起盛时许那帮人的注意,连忙上前,试图捂住那男人的嘴。
只见那男人一边后退,一边碎碎念叨:
“你……你……不是……二十年前就自杀,死在海里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十年前?
自杀?
在海里?
沈柒南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披散的长发,还有身上的素色长裙,结合这些关键词,她瞬间明白——眼前的男人是把她当成二十年前的沈恋了。
后来,沈柒南和温路尘来到了这个男人的门店。
这人,是撒丁岛海域租赁潜水服和潜水设备的老板。
“来这边度假的人很多,我这店也算是网红打卡门店了,每个人都会在这里拍照合影,只要是来过我这里的客户,我基本过目不忘的。所以我才记得那个女人,喏!她的照片还在上面挂着。”
那老板随手一指,墙面发黄的照片上,正中央的就是沈恋的照片——
沈恋拿着潜水服,对着镜头比着好看的剪刀手,胸前还有一个透明卡套,里面装着的,应该是b超的单子。
“这是两套潜水服!”沈柒南拉着温路尘一起看那照片,手指落在了当时沈恋手上拿着的,一粉一蓝两套潜水服上。
那老板表示:
“是啊,那个女人租了两套,一套自己的,一套说是给自己老公的,她当时说,好不容易和自己老公过来度假。”
“当时警察过来,只是确认了那个女的自己租赁潜水服的记录,说是搜集自杀证据,我当时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这女人真的当时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点都不像要自杀的样子,而且好像是准备告诉自己老公怀孕的消息,我当时还好心提醒她,怀孕了不能潜水潜太久……”
他也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洋溢笑容的女人,当晚,便被传出了失踪的消息,直到第二天,一具被海水浸泡浮肿的尸体,就浮出了水面。
沈柒南不由得狠狠攥紧了拳头。
也就是说,沈恋失踪前,在水下,应该是和沈阮范在一起的……
而这些,沈阮范只字未提。
沈恋的死,根本就不是自杀!
此时,温路尘皱着眉盯着照片:
“这个照片里,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你的熟人”
沈柒南错愕地顺着温路尘手指的方向,又看了过去——
只见在沈恋的背后,落地玻璃门外,似乎,有另一个女人正在后面看着她。
那个人,沈柒南认识……
盛夫人……
盛时许的母亲……
她怎么在这里?
难不成,她和沈恋的死,也有关系?
——
撒丁岛别墅。
从海里回来的盛时许,浑身还淌着水,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绷带和血迹清晰可见,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浑身狠厉,像从地狱回来的修罗,正一步一步地走下地下室的台阶。
颤抖的手,点燃了香烟。
一根接一根,瞬间味道呛人得很。
两个身影被扭送到地下室来。
一个是姜一嘉,一个是姜妈妈。
姜一嘉本以为借着姜姜的身份,终于要在国外过上被金屋藏娇的日子,却不料美梦还没开始做,就被盛时许的保镖强行从柔软的被窝里揪出来,直接扭送到地下室来。
盛时许一言不发,只是继续吸着烟,吞云吐雾。
地下室甚至都没有开灯,除了惨白的月光和他手指缝夹着的那一点亮红,没有旁的光亮。
空气中阴沉沉的,不带任何善意,只听得盛时许身上的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姜一嘉和姜妈妈面面相觑了许久,最终姜妈妈的声音带着试探:
“盛总,您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让姜姜陪陪您?”
在她们的认知里,盛时许还不知道,姜姜,就是姜一嘉。她们一厢情愿地觉得,盛时许还沉迷在姜一嘉去世的悔恨里,把姜姜当成替身白月光。
在姜妈妈的提醒下,姜一嘉连忙夹起了姜姜同款的温柔无辜声线,装模作样吩咐着身边的保镖:
“没看到盛总浑身湿透吗,还不赶紧准备毛巾过来。”
盛时许坐在沙发上,发梢还淌着水,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指尖香烟,声音低沉:
“姜一嘉,你为什么要假冒她?”
他叫出姜一嘉名字的一瞬间,她几乎脸色发白。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只当自己以姜姜的身份存活的事情被盛时许识破了,连忙上前拉住盛时许的袖口:
“时许哥哥,我不是故意装死的。只是……只是……我被绑架了九死一生,你也看到了,沈柒南一心置我于死地,我是真的害怕用自己原本的身份,她会害死我!”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所以换了种身份陪伴在时许哥哥身边。时许哥哥,你不也很喜欢姜姜吗?还把我留在身边做秘书助理。”
“时许哥哥,以后我们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在一起,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无论你需要我是姜一嘉还是姜姜,都可以。”
姜一嘉说着,就要直起身子去搂盛时许,结果反倒被一把狠狠甩开。
她当即重重跌落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时许哥哥,你……”
水晶灯下,他的眼底猩红可怖,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他大步上前,掐住姜一嘉的喉咙,一字一顿:
“我说的是,三年前,为什么冒充沈柒南?”
“救我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你根本就没有受伤,什么伤情报告、车祸后创伤应激综合征,都是假的!”
他的手指关节逐渐收紧,姜一嘉几乎喘不过气来:
“时许哥哥……是不是沈柒南……沈柒南又乱说什么污蔑我……”
盛时许几乎将姜一嘉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知道她受车祸刺激,没了这段记忆,不记得这一切,所以调换了报告!!”
“姜一嘉!你可真是该死!”
姜一嘉脸色苍白,拼命挣扎着:
“当年……当年我也把你们两个送到医院,我确实也救了你们两个……时许哥哥,我……”
盛时许手一松,姜一嘉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地,抑制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满心庆幸地以为自己被放过了,却不料盛时许面无表情抬起手:
“给她留条命就行。”
“过几天还要遣送回国,配合警方调查,以医院绑架案的罪名,还有很久之前的,泄露公司机密的罪名。”
姜一嘉当年泄露盛氏新品机密的事情,是她用自己的骨髓换回来的自由。
现在既然她落跑了,骨髓没移植成,沈秋紫也死了,那她的自由,也就不成立了。
法律没办法让她偿还沈秋紫一条命,那就让他换种形式,惩罚她!
门缓缓关上的时候,房间里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盛时许走出了别墅,又颤抖地燃了一根烟。
沈柒南,是希望他这么做的吧……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了,沈柒南会不会愿意原谅他。
不知不觉间,他又跌跌撞撞地到了海边。
那辆残破的车还停在礁石边,她的行李箱还在里面,烧得焦黑,可是她的人,却不知所踪。
他想找到她,他不想失去她……可动用了所有保镖,还有海警,搜救队,都没有在海域里找到沈柒南的尸体。
如果说,当时在海里找姜一嘉身影,更多的是懊悔,仅仅只是懊悔自己没有抓住她,觉得有点惋惜。
而现在,他没有在海里看到沈柒南,是一种绝望夹杂着希望的复杂情绪。
他因为找不到她而陷入深深的绝望,但又因为没有她的消息,而吊着一口气,总觉得……她应该还能活着……
盛时许今天太累了,累得他想一头扎进海里,他甚至在想,这样是不是可以离他的妻儿,更近一点。
正当他迈着虚无的脚步再往前走时,忽然在礁石旁看到一个身影,长发飘飘,素色衣裙,看起来,像极了他的柒柒。
她像是在等他,就这样平静地凝视着海平面,一动不动。
是海市蜃楼不成?
还是他伤心过度的幻觉?
他质疑着自己的眼睛,却又几乎是不假思索,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连声音都在颤抖:
“柒柒……柒柒……是你吗?”
沈柒南缓缓转过头。
看到她的一瞬间,盛时许眼中掠过一抹错愕,眼底的震惊和担忧,几乎活脱脱像一个无底的巨洞,足以瞬间吞没掉所有。
他不顾一切冲上去,用力抱住她:
“柒柒,我就知道你没死!”
“你没死对不对!”
“你一定没有死!”
他一遍又一遍问着、确认着,十足像个疯子,大手在她发上抚着,似乎要反反复复确认她的身体确实存在,确实有温度一般。
沈柒南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他埋在她的发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直到确认她的气息,嗓音喑哑而沉,似乎带着哭腔:
“柒柒,我以为你死了……”
失而复得的复杂情感一时间涌入胸腔,他颤抖地捧起她的脸,肆无忌惮地吻她。
他吻得缠绵深入。
可这远远不够。
他偏过头,鼻尖磨过她的皮肤,似吸血鬼般贪婪地吮吸她的颈。
她是他的。
他绝不允许她再次逃离他的身边。
盛时许一把将她抱起,边走边吻,大步流星,直至回了别墅。
几次,沈柒南挣扎着想要下来,都被盛时许牢牢掐着。
一回到别墅,他便迫不及待将她放在床上,褪下了自己身上湿透的衬衫,露出绑着绷带的胸膛,还带着血。
他俯下身,双手按在她身体两侧,一张脸直逼她眼前,嗓音喑哑而阴沉:
“柒柒,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此时,地下室凄咧的声音传来。
是女人的尖叫、求饶,然后是“咕噜咕噜”的声音和干呕,听起来,残忍极了。
沈柒南下意识一颤。
“别怕,那是姜一嘉的声音。”盛时许附在她的耳边诱哄着,“她不是爱吃药装自杀吗?我就让我的人给她灌个够,灌到致死量边缘,再现场洗胃,洗完再灌,灌完再洗……”
沈柒南虽然心里恨透了姜一嘉,听起来也觉得浑身冰凉,强忍着恶心:
“你倒是清楚她是装自杀。”
盛时许单手撑在她的枕边,把玩着她如瀑的黑发:
“我一直都知道,不过就是以前我过于混蛋而已,”
紧接着,更凄凉的尖叫声传来。
盛时许还没等沈柒南发问,就做出了解释:
“三年前,她偷了你的诊断报告,肌肉拉伤、指甲外翻的伤她都没受过,既然她也那么喜欢,就让她迟来地体验一下。”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宛若恶魔的低吟。
伴随着地下室血肉的撕裂声和女人凄厉的声音,沈柒南只觉得心惊肉跳:
“您真狠。”
“她假冒你,就该死。”盛时许紧紧搂着沈柒南,“柒柒,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现在帮你教训姜一嘉,够不够?或者,你要是也想让我受一样的惩罚,我可以任你处置,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和我重新开始。”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耳垂,脖颈上。
格外珍视。
骨节分明的大手,覆在她的腰间,缓缓向下,撩起了她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