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战中,咖喱国。
圣河平原上,雨季如同一位不速之客,今年竟来得格外早。
原本平静流淌的河水,此刻变得浑浊不堪,裹挟着从上游冲刷而下的腐烂茉莉花,那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是大自然对这片土地发出的哀叹。
河水如愤怒的巨兽,疯狂地冲刷着瓦拉纳西城外那片破败不堪的贱民窟,低矮的棕榈棚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汹涌的洪水吞噬。
达萨,这位获得了龙国培养的起义领袖,静静地站在漏雨的棕榈棚下。
他那褪色的红色头巾,在潮湿的空气里沉重低垂,仿佛承载着整个贱民阶层千年的苦难与屈辱。
在他身后,三千名首陀罗和达利特静静地跪在泥泞之中,他们皲裂的脚掌上还沾着从主人庄园里带出的牛粪,那是他们卑微身份的象征,也是他们无尽劳作的见证。
“神庙说我们是前世罪孽的化身。”
达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生锈的刀刮过铁板,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
“但那些高种姓的粮仓里,堆着我们种出的稻米!我们日复一日地在田间劳作,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保障,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罪孽吗?”
他愤怒地举起从领主府缴获的铜镜,镜面映出人群里一张张浮肿的脸,那些脸上写满了疲惫、饥饿与不甘。
“看看你们眼里的光——这难道是罪人的眼睛吗?这是对不公命运的抗争,是对自由与尊严的渴望!”
起义的火星,在这潮湿而压抑的雨夜里迅速蔓延。
当第一座象征着种姓压迫的种姓登记所被熊熊烈火吞噬时,焦糊的羊皮纸上“不可接触者”的字样在火光中扭曲、蜷缩,最终化作一缕缕灰烬,随风飘散在黑暗的夜空中。
而在遥远的德里皇宫深处,一座由孔雀石精心镶嵌的密室里,弥漫着熏香那刺鼻而又令人陶醉的气息。
龙国境内全面溃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已经传到了这个腐朽王朝的统治者耳中。
咖喱国天命者阿尔贾恩,这位掌控着国家命运的君主,深知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然而,他心中却充满了疑惑与不甘。
那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真的这么容易就被一群贱民的起义所打败吗?
他缓缓地把玩着手中那份达萨起义军的名单,金丝长袍下的手指在“阿米特”这个名字上反复摩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与算计。
“这个首陀罗千夫长。”
他对着阴影里沉默不语的婆罗门祭司轻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低语。
“听说他母亲临死前想吃口奶油,却被活活打死在奶牛场外?这便是我们种姓制度下,贱民的悲惨命运啊。”
祭司手中的银铃轻轻作响,发出清脆而又诡异的声音。
“陛下,到了唤醒贱民心中噩梦的时候了。我们要让他们明白,反抗的代价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三日后,阿米特在圣河边收到了一封镶着孔雀羽的神秘密信。
信里画着一张神秘的星盘图,显示他本该是刹帝利转世,拥有着高贵的血统和尊贵的地位,却被达萨的“逆天起义”耽误了轮回。
随信附着的,还有一袋足以买下整条贱民街的黄金,那金灿灿的光芒,仿佛在诱惑着他走向一条背叛的道路……
雨季的第七次攻城战,达萨的义军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已将高种姓联军逼至朱木拿河畔。
“明日总攻!”
达萨在军帐中展开那张破旧而又珍贵的地图,起义军将领们的草鞋在地面踩出凌乱的水印,仿佛是他们前行的足迹。
阿米特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地图上某个标记上——那是达萨准备亲自率领的奇袭路线,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关键所在。
当夜,阿米特趁着夜色,悄悄摸进河边的芦苇丛。
他深吸一口气,用铜哨发出夜枭般的暗号,对岸立即亮起三盏绿灯,那是他与高种姓联军约定的信号。
次日清晨,本该空虚的右翼防线突然出现重甲象兵,那巨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山岳,踏碎了起义军原本的部署。
达萨心中一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迅速率军突围,身旁是他最信任的副手阿米特。
“为什么?”
达萨被从后方击倒时,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最亲密的战友,那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疑惑。
阿米特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又冷漠。
“神庙说……你是罗刹转世,杀死你是我的使命,而我真实的身份是刹帝利。我本应拥有高贵的地位和无尽的荣耀,而不是与你这些贱民为伍。”
达萨口中喷出血沫,哈哈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嘲讽,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话语。
“刹帝利……终究还是……败给了刹帝利……”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消失在呼啸的风中。
瓦拉纳西神庙广场,青铜铸造的“赎罪笼”在烈日下泛着冰冷的青光。
达萨被铁钩刺穿锁骨,吊在笼中,脚下堆满信徒供奉的棘刺,每一根都像是刺在他灵魂深处的利刃。
“看啊!”
婆罗门祭司敲响法鼓,那沉闷的声音仿佛是死神的脚步。
“这就是违抗瓦尔那制度的下场!任何试图挑战种姓制度的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人群中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扔出第一块石头,她曾是达萨救过的洗衣妇,此刻却嘶喊着。
“贱民就该待在贱民的位置!他妄图改变我们的命运,这就是他的报应!”
石头砸在达萨额角,血滴在笼底的《摩奴法典》残页上,正好浸透“种姓永恒”的经文,那鲜红的血迹仿佛是对这残酷制度的无声控诉。
阿尔贾恩的黄金马车缓缓驶过广场,车窗纱帘后传来轻笑。
“真是完美的祭品。他的死,将让那些贱民明白,反抗是没有出路的。”
处刑持续了七天,那七天仿佛是无尽的噩梦。
当秃鹫啄食完达萨最后的眼球时,起义军的据点正被逐个血洗,鲜血染红了大地,仿佛是这片土地为英雄流下的悲痛的泪水。
在坎普尔贱民窟,曾跟随达萨的老铁匠被儿子举报。
年轻人戴着新获准佩戴的铜镯,兴奋地指认父亲藏匿的起义军徽记。
“我能当吠舍了吗?我终于可以摆脱这贱民的身份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贪婪与渴望,却丝毫没有对父亲的愧疚与怜悯。
圣河上的浮尸日日增多,但这次不是种姓屠杀的受害者,而是无数在深夜投河自尽的前义军。
他们的脚腕上系着褪色的红布条,那是他们曾经为自由而战的象征,如今却随波起伏如残破的旗帜。
三个月后,阿尔贾恩在翻新的种姓登记所前举行盛大的揭幕仪式。
纯金打造的《吠陀》浮雕上,新增了达萨在赎罪笼里的惨状,那栩栩如生的画面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种姓制度的威严与不可侵犯。
“看啊!”
祭司用孔雀扇指向浮雕,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这就是扰乱法的下场!任何试图挑战神明旨意的人,都将受到这样的惩罚!”
阿米特跪在阿尔贾恩脚下连连叩拜,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
阿尔贾恩缓缓走下王座,玩味地看着奴仆一样的阿米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残忍与不屑。
阿米特恭敬地说道。
“吾王,我已完成了我的使命……”
话未说完,却突然感到背部一阵剧痛,锋利的剑尖从前胸透出,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啊……”
阿米特垂死挣扎,喷涌的鲜血洒出一条血路,力量迅速从他身体中流失。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无法相信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阿尔贾恩带着残酷笑意步步紧逼,那笑容如同恶魔的狞笑。
“贱民,为我效力,你己经应该觉得荣幸!你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如今任务完成,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说罢,他一刀斩断了叛徒的头颅,那头颅滚落在地,眼神中还残留着对生的渴望与对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