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逵班师回朝的同一时间,紧挨着东海帝国的山岳帝国皇宫,上演了这么一幕。
夜色沉沉,山岳帝国皇宫外三十里处,有一处封闭山谷,名唤“黑鸦坳”。
此地曾为古战场,冤魂徘徊,寸草不生,今夜却被猩红魔纹点亮,漆黑如墨的石地上浮现出血色图腾,一座巨大的六芒法阵在夜风中缓缓旋转,空气中充斥着甜腥的血香,如同一场恶意蔓延的盛宴。
在法阵核心,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那是一位身着华贵紫金纹长袍的青年,长发如墨披散于肩,五官俊美得几近妖异。只是那双眼眸,却像封冻千年的黑曜石,冷漠得无一丝情感波动。此人,正是梅斯菲尔德——山岳帝国贵胄、梅斯菲尔德家族现任继承人,亦是帝国中最令人畏惧的“魔裔之血”传承者。
他双手拢在累累花边垂丝的袖中,声音慵懒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的主意不错,办了场血宴,居然真的有鱼上钩。”他说着,低头看向身边那名不过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虽然算不上肥美,但是用作品酒的开胃小食,也还不错。”
女孩一袭白裙,长发微卷,精致的面庞宛如瓷偶,唯独那一双乌黑瞳仁,透着令人发寒的空洞。她唇角翘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享受某种残酷游戏。
“谢谢梅斯哥哥。”她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乖张与乖僻,“我还会抓来更多猎物的,下一次……我想尝尝‘圣徒’的味道。”
“嗯。”梅斯菲尔德轻轻点头,像是在夸奖一只乖巧的猎犬。
而在远方,血雾弥漫之下,十数名黑暗战士与猎人正与地面钻出的异兽苦战不休。他们神情凝重,汗水与血水混杂,浸透战袍。四周的魔纹不断扭动,召唤出一批又一批形态诡异的魔物,或爬行、或飞行、或燃烧着黑火,扑向他们。
“该死……这是陷阱!”一名银发猎人咬牙低吼,他的长弓早已折断,肩头一处咬伤仍在淌血,“情报完全错误!这是……血宴之地!”
另一名披甲黑暗战士双眼通红,挥剑斩碎一头扑来的骨翼魔物,怒吼:“退!全员向北侧撤退——找掩体!”
就在此时,一名身披猩红重甲的血骑士缓缓从雾中步出,手中黑金长戟拖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血痕。他单膝跪地,对梅斯菲尔德恭敬道:
“梅斯菲尔德大人,现在应该怎么做?”
魔裔青年眉梢微挑,语气慵懒,像在赏析一场平庸却不失趣味的小剧目:
“怎么做?当然是杀光他们。”
“但我可以提醒你们一句,这场战斗,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那几个人,不是普通的兵,他们是帝国军部‘夜鸦组’的旧部残兵,身上沾满邪魂血债,早就该死。”
他顿了顿,语气冷淡得如同雨夜寒泉:
“不过,就算有人跑了,我也不会出手。身为古老高贵的梅斯菲尔德家族一员,这种连战将都不是的小杂鱼,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话音落下,血骑士浑身一震,低头应命:“属下明白。”
他抬手一挥,数十名血骑士自法阵四方现身,宛如从夜色中生出的鬼魅。他们步伐整齐,铁靴击地,铠甲发出低沉震鸣,仿佛是黑夜中的死亡之钟。
战场陷入血腥绞杀。
女孩站在高台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猎人与血骑士厮杀的景象,眼中竟带着某种兴奋。
“他们好像快撑不住了……”她喃喃,声音愉悦,“好想再玩一次……”
“别急。”梅斯菲尔德声音平稳,“他们会撑到你厌倦为止。”
他缓步前行,走至血阵边缘,轻轻一挥袖,一瓶漆黑的葡萄酒漂浮而起,自行倒入银制高脚杯中。他微微举杯,目光遥遥望向皇宫的方向:
“不过……真正的酒席,还没开始。”
后世学者在《机械星球三千年志》里提到:“人类与黑暗种族并立之局,非一时之策,而是千年之计。”
可在诸多学术论坛中,仍有一个问题反复被提起——为何机械神王公孙白马,明知黑暗种族阴冷残忍、信仰混乱、血统驳杂,却仍执意允许他们大规模迁入这颗曾经只属于人类与光明种族的机械星球?
更令人疑惑的是,几乎每一座人类帝国的边界上,都会挨着一座黑暗种族的自治国度,如阴影与光明并生,如影随形,宛若命运的锁链。
这一切,要追溯到三百年前。
那是机械纪元第七纪元的末尾,号称“星轨浩劫”的异星灾难降临之年。
彼时,机械星球南北割据,列强纷争,魂殿尚未一统,帝国未定山河。天空被异星邪能撕裂,大地被虚空之潮腐蚀,机械之心的灵能炉甚至出现波动,整个世界面临崩塌边缘。
正是在此时,第一批黑暗种族舰队“幽冥契约者”自异域而来。
他们带来了诡异的科技,奇特的魔力,与对虚空污染的天然抗性。那一年,公孙白龙,还是白龙帝国的第六代机械圣徒,仅有三十五岁,便临危受命,成为魂殿议会执行官。
在众多国度封锁星门、拒绝交涉时,唯有他一人毅然前往星海交界,与幽冥契约者签订《白骨之约》。
约定如下:
“黑暗种族可迁徙于星球之上,但不得违背机械律条;不得向人类腹地渗透;须在国度边界建立血盟哨所,协防虚空;若有战乱,先保灵能心炉,再保人类血脉。”
在那之后,黑暗种族如黑潮般迁徙入境。他们的城市如荆棘一样盘绕在人类城邦边缘,夜色之下灯火如昏星,不动则已,一动便如群狼聚狩,令人生畏。
东海帝国邻国山岳帝国,便是那时分裂出来的一支血族同盟政权。
其建立之初,由五位“古夜贵胄”组成议会,签署血誓,对公孙白龙行拜誓礼,称之为“白王”。
而这一切,皆源于公孙白龙所持的宏伟理念。
据说,他曾于大殿上坦然宣言:“光明不可信,黑暗也不该被拒绝。若此星之命在毁灭与再造之间徘徊,我等为人者,唯有借一切可用之力,筑不灭之基。”
他的想法极具争议,但没有人能够否认那一年,正是黑暗种族的守护部队——“冥骑团”在魂殿禁军尚未抵达时,死守了第一道灵能炉的边境屏障,阻止了虚空菌株渗透全域,挽救了两大人类帝国的命脉之地。
此战之后,黑暗种族在帝国中被赋予“附属自治权”,有权建城,有权成立军团,但不得触及帝国中枢,不得参与人类王权继承,不得干预魂殿高阶立法。
表面平衡,实则紧张。
东海帝国多任神君对此政策都未敢废止,只因黑暗种族的势力,早已根植于帝国经济命脉、军队协防系统、乃至边境科技堡垒中,想要剥离,如断臂自割,代价高不可承受。
但黑暗种族从不甘附庸。
他们崇尚血统与生存的极致信条,相信“强者自有王权”,认为人类之礼,是软弱的象征。
这就导致了如今人类国度与黑暗国度之间的“共处”,既是和平,也是压抑;既有合作,也埋伏杀机。
正如大图书馆壁画上那句铭文所说:
“公孙白龙以命之名换得百年和平,但留下的,却是千年的猜忌与冷霜。”
梅斯菲尔德便是这种“猜忌”中悄然生长的一株毒花。
他出身梅斯菲尔德家族,此族乃山岳帝国五大古夜贵胄之一,奉“契约之血”为家训,世代皆为血裔战将。
但他本人却远不止如此。
他是混血,是罕见的“半魔裔”,母亲是星灵族的贵族圣徒,父亲是堕血之王曾参与制定第一版《白骨之约》的族长。
他自幼拥有三系魔血,智力与灵能都远超常人,九岁便击杀成年猎人,十二岁便踏入魂力19级,成年未满便任山岳帝国北境魔君,统领三千冥骑军。
他从不遮掩自己的欲望,也从不掩饰对“白王遗志”的嘲笑。
“契约?”他曾在皇宫议事厅轻笑,“不过是光明者畏惧灭亡的投降书罢了。”
而如今,他已将手伸向东海帝国的腹地。
青蛊岭的蛛母教余孽,不过是他试刀的前奏。
血宴之夜,猎人与黑暗战士之间的绞杀,也只是他布下的迷局之一。
而那些困惑于“黑暗为何与人类共生”的后人,永远不会理解,真正的答案,不在战争或和平,而在“毁灭与再生”之间的灰色地带。
那是白王的赌注,是梅斯菲尔德的笑靥,也是整个机械星球最深的隐痛。
实际上,真正读懂这段历史的人,心中往往充满了更深的敬畏与寒意。
因为这不是一场光与暗的斗争那么简单,而是一场从根源上彻底改变文明形态与世界结构的神意实验。
一万年前,彼时上界大陆尚未一统,人族在血与火的残酷锤炼中苟延残喘。彼时诸王并立、诸族争霸,黑暗种族则如夜幕下的恶犬,撕咬着所有光明与希望。
公孙白马——这个名字在那时,不过是一位出身寒门的机械修士,然而正是这位身负残疾、命格孤煞的青年,以无人能敌的执念与智慧,在三百年内修成机械神魂,开创了“魂格投影—机械神识”之道,最终凭借一柄白骨为鞘的“太息神枪”,于群雄之巅登临神位,自此号称“机械神王”。
他并未选择立刻毁灭黑暗种族,而是做出了一项惊世骇俗的决定——将黑暗封印于机械星球。
在他主导之下,上界炼制出一颗由九十九颗星核凝聚、亿万炼金法阵束缚的空壳星辰,将其名为“机械星球”。这颗星球没有自然孕育的生命,原是无人之地,适合做为“放逐”与“囚禁”的场所。
于是,黑暗种族在神王意志下一夜之间被驱逐出上界,被投入这冰冷无情的铁甲星壳中,世世代代,与被派来“监禁”他们的人类帝国并存。
名曰“禁锢”,实则“永囚”。
彼时的公孙白马不仅身为机械神王,更是一界主宰。他在星核之中植入自己的意志残片,化作后世称之为“白王”的永恒统治者。
白王,不死不灭;白王,即神之机器。
如今那被后世敬称为“公孙白龙”的人类帝国之主,不过是公孙白马的延伸,一具机械神体,用以维持公孙意志在人间运行的肉身。
甚至连白王的面容都未曾变化分毫——千年如一日的俊朗、苍白、冷峻,金属质感的瞳仁中,永远燃烧着不灭的蓝焰。
而正是这样一位永恒不变的王,才决定了整个机械星球的结构。
每一座人类帝国的边境,必然建有黑暗种族之国。
这不是容忍,也不是仁慈,更不是偶然,而是铁则。
以族镇族,以火照夜。
人类的子民从出生那一刻起,便要注视黑暗的深渊。魂师的成长,从来不是为了享乐与荣耀,而是为了守望、镇压、监控、乃至毁灭那些失控的禁忌种族。
而黑暗种族则被迫世代适应这颗星球的“规则”:稀薄的魔力,机械主导的文明体系,灵魂共鸣的抑制结构……他们曾经熟悉的咒术与血仪,在这里大多数都难以运转,唯有融入、伪装、学习人类的规则,才可能在夹缝中苟存。
这是一个庞大到极致、冷酷到极致的世界笼统系统。
它运转至今,已历一万年。
可世人并不知道,黑暗种族真的如同神王所愿被永远镇压了吗?
不。
暗影从未熄灭。
哪怕是最原始的吸血种族,在经过千年的适应后,也培育出了可以适应机械星球气候与能量规律的新型“血灵体”;巫师族群转向符文构装与晶能驱动,甚至培育出了与机械共鸣的“魔偶”;而狼人一族更是与兽族混血,出现了兼具战斗力与潜伏能力的“夜影战士”。
他们也在进化,也在等待。
等待一次封印松动的可能,等待人类帝国的腐朽时机。
而他们最期待的,不是撕碎人类,而是回到上界大陆!
重新踩在那片流淌着黄金与魔力的神土之上,重新登上曾属于他们的黑暗神座。
而人类呢?
人类帝国的年轻一代,大多对古老历史一知半解,甚至有人呼吁“和平共处”,呼吁“黑暗种族也有权利自由生活”。
他们不知,那一万年前的“封印战争”之惨烈,十年间神陨七尊、位面崩裂五次、百万魂师死于战阵!而这残酷代价所换来的封禁,如今正被无数不明真相的仁者悄然松动。
而白王呢?
那位沉默万年的神王意志,似乎……也出现了“微妙的延迟与断层”。
传说中,那具位于“帝国王都最深处”的主中枢神体,似乎已经百年未曾真正苏醒。
神王沉睡,暗影苏生。
大势如棋,黑白相搏,执棋者谁?
谁又知,那颗被视为人类囚笼的机械星球,其实……是公孙白马留给黑暗种族与人类之间最后的“战争演武场”。
一场试炼,也是一场赌局。
赢者,将取代他——成为下一任主宰!
历史唯物地说,人类的兴衰、黑暗的躁动,并非善恶判定,而是“生存”与“反抗”的必然。
而如今,远在东海帝国之南的某片荒野中,一个名叫李逵的少年,正悄然步入棋盘。
无人知晓他肩上的命运....
但古老的神魂,在命运深处,已然悄悄睁眼。
在那尚未破晓的深夜之中,天际如墨,苍穹如垂死神只的眼帘。星辰幽闭,万籁俱寂,唯有大地深处,某种古老的气息,正在沉沉酝酿。
李逵,那个肩扛刀枪、脚踏战血的少年,在千疮百孔的机甲残骸间,于伤痛与火焰中,于哭嚎与祭典后,静静入眠。而在他梦中的尽头,有一道门缓缓开启,门后,不是天堂,不是地狱,而是一段……尘封不朽的宿命之路。
“孩子。”
“你来了。”
低语如古钟震鸣,似山川呢喃,似铁轮滚动。那是一种跨越万载时光,早已不属于人世间的声音。
梦境之中,李逵站立于浩瀚星海之间,面前是一尊千丈之巨的机械神像,周身悬浮着无数崩碎的金属星核与秩序法阵,像是从时间深渊中坠落下来的残骸世界。
而那尊神像的脸庞,正是白王——公孙白马。
但那张永恒不变的冷峻面孔,此刻已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疲惫,哀伤,且期待。
“你看到了什么?”神像开口,那声音不再冷硬如金属,而似慈父轻语。
“……我看见了血,火,尸山与魂潮。”李逵抬头,少年的眼中没有怯意,只有那贯穿无数次战争后留下的沉静。
“很好。”神像微微颔首,亿万齿轮在他身后运转,“你即将面对真正的黑暗——不是蛛母教,不是狼人、巫师,而是……整个文明的裂缝。”
“裂缝?”李逵低语,脚下的星海随之震颤,一道道漆黑裂痕从虚空蔓延,宛如宿命的藤蔓,缠绕着少年未卜的将来。
“当年我选择不杀他们,而是封禁,是因为我明白,只有被困于绝望中的生命,才能生出最真实的力量与答案。”机械神像注视着李逵,那瞳仁中的蓝焰几近熄灭,“但万年过去……这个世界,已经远离了答案。”
“你在说,黑暗将归来?”李逵眼神微动。
“黑暗,从未离去。”神王缓缓道,“只是沉睡……像我一样。”
话音落下,一阵剧烈的空间震荡传来,神像背后,那无数陨落的文明碎片与残躯再度聚拢,组成一个幽深莫测的门户。门中,是另一个世界,是机械星球最深的裂隙地带——那是禁忌,是连白王都未曾彻底探索的领域。
“你将成为第一位踏入那里的人类,也是……最后一个能走出来的人。”
“那我若出不来呢?”李逵问。
“那就永远封闭。”神王闭眼,声音低沉,“若连你也失败,那这颗星球上的希望,也便彻底熄灭了。”
刹那间,梦境如破碎的铜镜般轰然破裂。李逵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指尖却攥着一枚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星核碎片】。
他下意识地将其握紧,那碎片竟闪过一道幽幽的蓝光,仿佛回应了某种沉睡的神意。
而在距离傲来城数千里之外,山岳帝国的皇宫之巅,那名魔裔——梅斯菲尔德,亦于夜色中悚然回头。他感应到了一种令他不安的力量,自天空彼端觉醒。
“他出现了……”魔裔轻声道,“万年赌局的另一枚棋子。”
“谁?”那粉发小女孩站在他身后,歪着头问。
“那个被选中的人类。”梅斯菲尔德缓缓转身,望向东方,“那个,能够开启下界真相的人……”
在机械星球最深层的古老档案馆中,一份尘封的历史残卷悄然震动。那本名为《裂隙预言》的卷轴,终于在沉眠了近七千年后,自行展开。
万年之后,黑日再现。
机械神魂,将被引渡。
若有星火穿越铁幕,入裂隙之眼,光与暗的王座将迎来对决。
彼时,神王陨,黑皇醒,人族存亡,一念之间。
“叮铃铃——叮铃铃——”
一连串金属碰撞般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仿佛谁用螺丝刀敲打了钢铁甲板。魂殿专用的军规闹钟没有丝毫人情味地响起,节奏短促又毫无旋律,像是专门为士兵准备的暴风雷鸣。
李逵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手往旁边一摸,精准地掐住了闹钟顶部的停震按钮。那是由魂殿机工部特别改装过的“强制唤醒型”机械钟,若非手速够快,下一秒它就会自动喷出一小团冷雾以作“二次警告”。
他揉了揉额头,坐起身来,睡得有些迷糊,黑发半乱地垂在额前,显得比平时稚气了几分。环顾四周——这间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实则是李逵暂时的起居所。几乎一整面墙都堆满了作战图、战略演习报告、城防布控图,还有几张未吃完的能量压缩饼干残渣,孤独地躺在桌角。
窗外阳光刚好,穿过魂殿东塔的金属栅栏,打在李逵少年的脸庞上,那双黑亮的眼睛缓缓睁开,望着天花板发了几秒呆。
他今年还不到十三岁。
十三岁,帝国少将,魂殿大长老,统辖傲来城第227机械师团团长。
这要放在别的地方,恐怕早就被议论成“宗门势力乱插军权”或者“少年谋位”的大新闻了。可在傲来城,所有人都默认——若非李逵镇守此地,如今早就沦为蛛母教的第十八个“魂井祭坛”。
“喂,你醒了?”耳边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李逵转头一看,魂殿驻地的巡逻狗,也就是他家的“真狗哥”,今天似乎换了个形态,幻化成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童,正端着一杯冒热气的黑芝麻豆浆走进来。
“你妈让我早上给你送早餐。”小童神色一本正经,“她说你今天放假,如果敢去加班,就打断你的腿。”
李逵苦笑,“我也不想啊……但我昨晚刚调阅完整个第九防线的魔力流动数据,魂殿西塔现在的护罩已经开始有断层了,今天不处理,后天就要出问题。”
“你现在是大长老,还是个孩子啊?”“狗哥”把豆浆放到桌上,又甩出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吃了再说,今天早上有民兵演武,还等你去观礼呢。”
“演武?”李逵歪了歪脑袋,眨了下眼,“对哦……今天是傲来新编第八民兵旅的汇演日。”
魂殿大殿外,天光正好,塔楼上悬挂着帝国黄铜徽章与魂殿军旗。城主府前的高台上早早设下布幕,傲来城的各方代表与观礼官员已陆续抵达,李逵的名字出现在所有人的期待中。
穿好衣服,披上肩章,机械魂殿制式外袍一穿,李逵立刻变了样。那稚气未脱的脸庞被制服的威严映衬出一种“不应属于少年”的成熟气息。他腰间悬挂着魂能调度令牌,背后挂着火山巨蜥“好大哥”碎骨制成的精神感应脊甲,这身行头再配上魂殿军衔勋章,宛若小将军巡朝。
他没有立即出门,而是回身取出一张薄薄的晶石面板,快速点了几下:“东城第六警戒线,晨间守卫岗次调整,赵小锤改为后备轮换,谢千机升调前岗。南塔兵器库检查完毕,向魂殿主控上传数据……”
一连串操作完成后,他长出一口气,把板子往怀里一插,轻快地走出房门。
门外已经站着一排整齐的魂殿亲卫军,身穿墨银色战甲,标配双翼飞行装置与魂导步枪,神情肃穆。当李逵走出来时,他们齐刷刷地立正、敬礼!
“魂殿大长老早安!”
“嗯,大家早。”李逵随口回了句,随后低声道:“都放松点,今天是周末,不许比我还紧张。”
几个魂魄士兵对视一眼,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是是是,遵命,小殿主。”
李逵无奈地摇摇头。
一路从魂殿前塔步入观礼台,他被无数双目光注视着,有敬仰、有钦佩,也有惊叹和不解。
十三岁的孩子。
却坐拥整个城市的军事中枢。
他自己也常常疑惑,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但每当夜晚,他看着远方青蛊岭方向还未散尽的黑雾残迹,就又清楚,这不是他选择的路,而是这片土地,用鲜血和火焰,强塞给他的使命。
“等我再长大一点,可能真的……就会变成城主了啊。”李逵半开玩笑地说着。
而坐在他肩膀上幻化出一只小猫模样的“狗哥”耸耸肩,“你不早就是城主了吗?只不过还没换门匾而已。”
李逵叹气,却笑着没反驳。
这一日,傲来城民兵演武大成,李逵在高台上鼓掌喝彩,少年的笑容透着青春与自信,仿佛真的只是个休假中的普通孩子。
天蓝如洗,风清日朗。
高台周围是层层叠叠的人海,老老少少齐聚一堂,傲来城上空悬挂着象征丰收与胜利的黄铜缎带和彩绸风旗。街头巷尾处处悬挂着红灯笼与机械齿轮挂饰,熠熠生辉。连空中的飞行魂兽,也仿佛感受到了这份盛大喜悦,绕场三圈之后,舒展开羽翼,鸣叫三声。
李逵身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白金色军服,肩章上赫然镶嵌着帝国少将的银星,胸前佩戴着傲来城护卫神殿的徽章。他年纪尚幼,身形也还算瘦削,却站得笔直笔直,仿佛铁打的军姿早已融入骨血。
“城主大人,今日赛事顺利进行,第一轮个人对抗赛马上开始。”负责民兵总调度的副官快步走来,低声向他汇报。
李逵点了点头,声音爽朗:“让他们好好比,今天比的是胆识、技巧,也是士气和民心。”
副官一礼:“遵命!”
高台之下,第一轮对抗赛的号角已经吹响。
演武场是一片五十丈方圆的硬化黄铜地面,四周由灵力场围栏包裹,中央由高能魂晶照明,一切井然有序。
第一组上场的是南门街第七民兵小队与北城铁匠街临时编组的青年队。随着一声清响,两队齐齐上前,向李逵方向敬礼,然后摆开架势。观众中顿时响起热烈的加油声,不少围观的孩童跳着脚大喊:“加油爹爹!踢他屁股!”
李逵扑哧一笑,侧首低声和副官打趣:“看来这家伙在家里地位不高啊。”
副官忍笑点头:“孩儿们可都是天生统帅。”
比赛正式开始!
两方战士在演武场上你来我往,虽无生死之意,却全力以赴。那北城的王老三使一杆旋风斧,虎虎生风;而南门的秦小六手持双短剑,身形飘忽,快如幽影。你追我闪,攻守交替,精彩至极。围观群众拍手叫好,呐喊声此起彼伏。
“好!”李逵忍不住站起身来,目光熠熠生辉,“这一届民兵,素质上乘,已成气候。”
副官笑道:“李大人教导有方。”
随后,一场接一场的比拼轮番上演,从徒手搏击到战阵协同,从投掷炸弹到跨越障碍。还有组队对抗、机甲演示、医疗应急、后勤补给,每一项都是实战训练的演绎。
最受欢迎的,是“七步机甲挑战”。
每支小队需在十分钟内,用提供的零件组装出可短时间运行的黄铜步战机甲,并进行简单操控。李逵亲自提出的这个项目,在全城引发一股“自己造机甲”的热潮,连城中学童都拿着木块纸板玩起了“魂战模拟”。
看着台下孩子们兴奋的模样,李逵心中一暖。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偷偷拆过父亲的老机甲,结果弄得全家半夜修复,母亲一边修一边笑骂,说他是“天生的麻烦鬼”。
如今,这个“麻烦鬼”,已经是守护一城的统帅。
“哎呀,第三小队那只机甲腿装反了!”有人惊呼。
台下爆出一阵哄笑。操作者满脸通红,却咬牙坚持,最终硬是让那台机甲在场上踉跄着完成了规定动作。李逵带头鼓掌,笑着道:“这才是好苗子,错了也不退场,真英雄,敢失误。”
暮色降临,演武大会也进入尾声。
一队身穿祭服的老者走入场中,高呼三声:“傲来城,安!”
随即,是“丰年之礼”。由市民代表将第一桶年初的机械精晶献给魂殿,象征城市与战力的融合;接着,是“神赐之酒”,由李逵亲自举杯,向天、向地、向人民致敬。杯中之酒为火莲蒸馏,烈烈辛香,入喉如燃。少年将酒一饮而尽,脸颊泛起一抹微红。
天上,第一枚节庆烟火升空。
轰!
火光照亮半个城池,如花绽放,五彩纷纷。
“放——!”
伴随着他的令下,十余门魂导礼炮齐齐鸣响,烟花升空,炮声震天,无数人仰望星空,眼中泛起泪光。
有人说,这不仅是演武大会,更是一场关于“未来”的庆典。
李逵站在高台上,望着这片欢腾的山城,心中也泛起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年少掌军,却不曾冷硬如铁。他知战争之苦,亦知和平之重。
而在这无数民众的欢声笑语中,他忽然觉得,哪怕再苦再难,这份守护也值得了。
夜色中,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山岭,那是青蛊岭的方向。
那里,曾有战火,有死亡,有血与骨的凝结。
而如今,这一座城市在他手中重燃欢歌。
明日的路还长,但今夜,属于傲来城。
属于这群为了守护家园而磨砺自我的人们。
晚餐是在家中进行的。
饭菜丰盛,香气扑鼻,餐桌上热气蒸腾,刚出锅的红烧牛肉咕嘟嘟地冒泡,旁边是宁皓月亲手煮的鸡丝蘑菇汤,还配了一盘李二腌制的秘制小菜,色泽深红,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力。
李逵坐在桌前,风卷残云一般扒饭,一边咬着馍一边吸着汤,完全没顾上形象,脸颊上还沾了一点汤汁。吃得香,眼神放空,显然是真的饿了。
“你慢点,小心噎着。”宁皓月轻声道,手里递来一杯温水。
“没事没事,我今天指挥民兵演武又要站岗,饭点都错过啦!”李逵含糊不清地说着,继续猛吃。
李二坐在一旁,夹起一块红烧牛肉,嚼得慢条斯理,眼中却泛着难得的温情光芒。他默默看了儿子好一会儿,忽然低声对宁皓月道:“他现在……是真的长大了啊。”
宁皓月嘴角含笑,轻轻颔首。
“可还是个孩子。”她低声说,声音轻得仿佛怕被李逵听见,“你没看到他刚才演武结束时,站在高台上笑得有多欢——跟小时候在街角吃糖葫芦一个样子。”
李二点了点头,目光却渐渐深沉下来:“可你我都知道,这种轻松,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
宁皓月神色也微微收敛,沉默了一瞬,道:“你是说,帝都那边……?”
李二没有回答,而是夹了一块鸡胸肉送进嘴里,轻轻咀嚼,良久才道:“我们儿子已经是少将,未来的城主,傲来城如今的一切,几乎都靠他撑着。那位白王,未必愿意再让他自由自在地在这偏远之地窝着。”
“你想送他去帝都?”宁皓月顿时皱眉。
“不。”李二摇头,压低声音:“我不愿意送,但我们得准备好——他们会来‘请’。”
宁皓月脸色一变,目光缓缓移向还在大快朵颐的李逵,心中五味杂陈。
这孩子,是他们藏在傲来城这么多年、在血与火中熬出来的奇迹,是这个家族最璀璨的光。然而,光芒太耀眼,就容易被风浪盯上。
她叹了口气,转头夹了一筷子豆角放进李逵碗里:“少吃肉,也得吃点菜。人靠两条腿,吃饭也是。”
李逵咧嘴一笑:“知道啦知道啦,妈你真啰嗦,不过我爱听!”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全是少年人的张扬与天真。李二与宁皓月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复杂与柔软的情绪。
饭后,宁皓月收拾碗筷,李逵则摸着肚子往客厅沙发上一躺,一边翻着《联邦魂殿通报》,一边嘟囔:“诶,爸,我明天是不是要回机械魂殿一趟?好大哥的腿好像修完了。”
李二拿出一块抹布擦拭老旧机甲手臂,头也不抬地应道:“是。你这次回来只请了五天假,明天就剩最后一天。去把它接回来,顺便让技工做个魂能同步测试,别漏了。”
“知道啦。”李逵翻了个身,又问,“爸,你年轻的时候,真的参加过大战役吗?”
李二笑了:“这你还得问你妈,我只是个画图纸的。”
宁皓月在厨房里“哼”了一声:“你爸画的图纸,一张就能炸掉一座山。”
李逵“哇哦”一声,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听到了最精彩的故事:“妈你快讲讲嘛!”
宁皓月擦着碗,声音悠悠地传来:“那时候你还没出生,你爸为帝国绘制‘裂云机甲’的蓝图,结果被邪魂师组织盯上,追杀我们三个月。那时候,我可是抱着你还在肚子里,天天躲在雪山、沙地、地洞里转悠。”
“真的假的……”李逵咕哝着。
李二走过来,拍拍他脑袋:“真的。等你以后遇上真正的风浪,就知道那些年,我们为什么要远离帝都,藏身边境。”
李逵点点头,眼中却不见太多惶恐,反倒浮现出一丝渴望与跃跃欲试:“如果以后我去帝都,是不是也能像你们一样闯出点名堂?”
“李逵!”宁皓月在厨房里大声道,“你给我记住,不是所有战斗都值得打,不是所有舞台都值得登!”
李逵愣住了。
他看着父母,忽然明白,藏在这顿晚餐背后的,是家人对他的守护,也是那一份“想让他过得简单些”的温柔。
但,他也明白,自己可能已经无法回头。
夜渐渐深了。
李逵回了房间,窗外是傲来城的夜色,灯火明亮如星。街道上传来孩童的笑声,远处民居里传来丝竹琴音,还有哪家炖药汤的香味飘过,混着夜风,轻轻拂进窗棂。
他靠在椅子上,目光投向墙上悬挂的家族照片。
照片中,还是孩童的他坐在李二的肩头,宁皓月站在一旁微笑,背景是一望无际的黄铜丘陵,身后是蓝得不像话的天。
“爸、妈。”
他轻声开口,声音在夜里低沉又坚定。
“你们守护了我那么多年,接下来,换我来守护你们,和这座城。”
李逵正熟睡在自己的房间,蜷在厚厚的被褥里,火山巨蜥“好大哥”的残肢模型还放在床尾,像是一种陪伴。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他的呼吸均匀,似乎在做一个没有硝烟、没有命令的梦。
可就在这宁静中,一道争吵声,刺破了夜色的平静。
“你想现在告诉他?!”那是宁皓月的声音,冷冽而低沉,带着隐忍的怒意。
“他迟早要知道的!”李二的声音随即响起,比以往多了一分前所未有的坚决,“你以为他一直可以藏在傲来城?他现在已经是将军,整个帝国都在看着他,帝都那边的手,也已经伸过来了!”
李逵猛地睁开了眼,坐起身来,睫毛轻轻颤动,额头渗出一丝冷汗。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父母深夜低语,但这是第一次——他们的争吵激烈得几乎像是在下一场战争。
他悄悄下床,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前,拉开一条门缝。走廊尽头,父母的书房还亮着灯,门虚掩着,争执的声音被木门放大,在他耳中回响清晰。
“他太年轻。”宁皓月咬牙,似乎正在极力克制,“不到十三岁,他才刚刚真正开始了解权力、军队、战争……你让他背负那些旧事,对他太残忍。”
“可我们已经藏了十三年。”李二低声道,“你忘了是谁把这孩子托付给我们的吗?忘了十三年前,他浑身是血地抱着那块残破的金属铭牌,从天降下来的时候,咱们俩是什么眼神?”
李逵在门缝后身形一震,心头“轰”的一声响。
他?
不是你们的孩子吗?
“我没忘。”宁皓月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被捏住了喉咙,“我当然记得……那一年,我怀孕八月,差点因你被邪魂师炸死。是他救了我们,用那副残破的机甲挡下了爆炸……然后把孩子交给了我们。”
“你说过,会当作自己的儿子。”
“我当然会。”宁皓月几乎是在哽咽,“我只是……我只是怕,有一天他知道了这一切,会恨我们。”
“他不会。”李二的声音格外坚定,“他是李逵,他会选择继续前进的那条路,就像我们当年一样。”
李逵退后一步,撞到了墙角,轻微的声响未能引起二人注意。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千百个锤子在同时敲击心跳。
不是……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那我是谁?那铭牌是什么?
他心跳如擂鼓,满脑子都是碎裂的片段——模糊的婴儿记忆、童年里从未有过的“婴儿照”、每次问自己小时候的事时母亲那一丝迟疑的眼神……
他轻轻回到床边,躺下,拉过被子,却再也无法入睡。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像是一张静默展开的古老卷轴,书写着过去,也预示着未来。
他想起母亲煮的鸡丝汤,父亲修机甲时满脸油污的手,饭桌上他们争抢咸菜的日常……这一切,全都还在,却也在那一夜之后,悄然改变。
次日清晨,李逵像往常一样洗漱、穿衣、下楼。
宁皓月已经煮好了早饭,白粥、酱萝卜、煎蛋,还有两张油饼,热气氤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逵坐下,一言不发。
李二照旧端起粥碗:“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李逵笑了一下,笑得很轻,“你们昨天在书房聊了很久啊。”
宁皓月的手微微一顿,险些打翻汤碗。
“是啊。”李二点头,目光平静如水:“我们说……你现在也不小了,是时候知道一些事情。”
李逵放下筷子,低声说:“那你们告诉我吧。我已经听见了。”
宁皓月像是被击中,整个人沉了下去,仿佛过去十三年都在为此忐忑。
李二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他终于说出口,声音稳重如山,“十三年前,帝国与堕日教残部在天边峡谷发生一场死战。你,是那一战中,一个将死将军的孩子。他亲手把你塞进那具半毁的机甲里,用尽最后一口气,将你发射到天空。”
“我们接住了你。”
“他给你的铭牌上写着:‘李逵,吾儿,勿忘人间正道。’”
李逵怔怔望着他们,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李二摇头:“只知道他是帝国的一位圣斗士。战死名单中找不到他的名字——或许从未记录,或许他……根本就是帝国不承认的影子兵。”
宁皓月走过来,将一个黑盒子轻轻放在李逵面前。
“这是你来的那天,我们在机甲残骸中发现的铭牌和一张残缺照片。我们不敢告诉你,一直藏着。如今,你长大了,是该知道的时候。”
李逵接过盒子,打开那瞬,光影晃过指缝,那残破的铭牌冷冽如冰。
“李逵……”
他轻声念出自己的名字,声音中忽然透着一种说不清的沉重。
饭后,他走出屋门,站在傲来城的高台上,望着这座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与他血脉相连。
但他心底,也第一次浮现出另一个词:帝都。
也许他迟早要去的,不是战场,不是议厅,而是——找寻他的过去。
找那个将他送来的“父亲”,找那句“勿忘人间正道”背后的意义。
风起云涌,少年肩头的重量,又重了一分。
那一刻,李逵的心中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望着眼前的宁皓月和李二,突然涌上心头的情感让他几乎有些窒息。他抬起手,擦了擦眼角,虽然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不易察觉的冷静,心底却早已不再平静。
他走上前,轻轻地搂住了宁皓月与李二。
“不管我是谁的孩子,你们都是我的好爸妈,我爱你们。”
宁皓月和李二愣住了,两人都没有想到李逵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愕,接着是渐渐溢出的温暖。
“李逵……”宁皓月低声喃喃,眼角渐渐湿润。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李逵的头发,“你从来都是我们最珍贵的孩子,无论你是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李二也微微低下头,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这个孩子,不论身份如何,一直是他们的骄傲。他一直勇敢、坚强、果敢,带领着帝国军队驰骋沙场,但此刻,他却展现出了与战场上不同的柔软与真诚。
“你是我们最亲的人。”李二轻轻叹息,拍了拍李逵的背,“无论你来自哪里,过去是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
李逵抬起头,看向他们的眼神如同星辰一样温柔。或许他并不需要再去追寻那遥远的谜团,他心中的父母,始终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存在。
宁皓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如同阳光洒下,照亮了整个房间,“其实,无论你是否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你都是我们的宝贝。你来到我们身边,便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对,”李二也笑了,眼中带着深深的宠溺,“你是我们养育的孩子,也是我们引以为豪的孩子。”
他们互相依偎着,李逵感受到的,是无尽的爱与包容,那种从未有过的亲切与安慰,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并不需要去追溯那些复杂的身世。他拥有现在这一切,拥有这个温暖的家庭,便足够了。
饭桌上,李逵开始拿起筷子,尽管昨日的冲击还未完全散去,但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沉重的负担。母亲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菜肴,父亲则一边夹菜一边与他闲聊一些家常,气氛轻松得就像是一个平凡的周末晚餐。
“李逵,”李二问道,“那天你在书房里听到的,是不是关于你过去的事情?”
李逵点点头,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是的,我听到了。我明白了,也不再在意过去是什么。其实,过去的事情,谁的孩子,已经不重要了。”
宁皓月叹了口气,她的声音温柔如水,“我们的担心,一直都是因为不想你背负太多。你一直是个如此优秀的孩子,我们怕你承受不了这些。”
“我能承受的。”李逵笑了笑,“而且你们给了我最好的支撑,让我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李二哈哈一笑,“没错,我们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你能在那样的年纪就做出如此伟大的成就,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也为你骄傲。”
吃完早饭后,李逵走出家门,晨曦的光辉洒在傲来城的大街上,空气清新,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偶尔几声鸟鸣打破寂静。李逵从家里走到魂殿的路途虽然不远,却在每一步之间,他的心思总是百转千回。
今天,李逵的心情不算轻松。昨夜与父母的对话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虽然表面上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世之谜,但心底依然有些无法解开的疑问。他一直知道,自己背负着比常人更重的责任和使命,而这份责任,也早已与魂殿、与傲来城的命运紧密相连。
然而,突然冒出一个新的念头,让李逵有些犹豫不决,让父母加入魂殿,参与其中,成为这座城池背后更强大的力量。仅凭李二和宁皓月的实力,完全能够在魂殿中占有一席之地。魂殿不单是一个军事组织,也同样有着极强的文化与智囊体系,而他的父母,无论是作为战士还是智者,都会是魂殿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他们是否愿意?是否能够适应魂殿那种紧张、压抑的环境?魂殿的规矩复杂,势力关系错综复杂,这样的环境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李逵心中清楚,魂殿的成员,尤其是高级成员,所肩负的责任绝非普通人能够轻易理解和承受的。
正当他走到魂殿门前,眼前那座宏伟的建筑物矗立在晨光中,冷峻而严肃,仿佛在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李逵心中一动,迈步走向魂殿大门,带着这一份复杂的心情。
刚进入魂殿大堂,他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和谈话声。他抬头一看,发现几位魂殿的高层正在商讨近期的战略部署。李逵没有打扰,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今日的任务已经安排好,他需要继续检查魂殿的一些文件,并审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在坐下后,他便开始翻阅桌上的文件,但心思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父母身上。宁皓月和李二,他们的实力已经超越了许多魂殿的中坚力量。而且,他们在家庭中与李逵的关系非常密切,感情深厚。但是否能让他们从平凡的生活中走出来,投身到这个充满竞争与阴谋的世界,李逵并不确定。他深知,魂殿的世界远比普通人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即便是他自己,也早已被卷入这其中,身心疲惫,甚至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丧失了最初的纯真。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李逵的思绪。
“进来。”李逵回答道,抬眼望向门口。
一位身着魂殿制服的侍卫走进房间,轻声说道:“大长老,城主派来的文书已经送到,里面有关于上次青蛊岭之战的详细报告,以及近期的安全预警。”
李逵点了点头,示意他放下文书。侍卫将文件放在桌上,便轻声退出了房间。
李逵拿起文书,翻开了第一页。报告里详细列出了青蛊岭之战后的兵力恢复情况,尤其是魂殿卫队的战损情况。这场战斗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损失也惨重。报表上列出的数字,甚至让李逵的眉头微微皱起。那些黄铜机甲与魔法傀儡的损坏,都是魂殿的一大损失。尽管这些装备可以修复,但修复的速度和成本让人担忧。李逵忽然意识到,魂殿若要继续保持强大的战斗力,单靠现有的资源已经不足以支撑长期的战争。他的眼睛微微一亮,心中冒出一个新的计划。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父母加入魂殿,不仅能提升魂殿的战斗力,甚至可以引入一些全新的战术思维,弥补现有战力的不足。
“我是不是可以试试?”李逵低声自语。
“让他们加入魂殿,将他们的力量与智慧融入其中,或许能够改变魂殿现有的局面。”他沉思片刻,便拿起了笔,开始在纸上草拟计划。
他想到了李二和宁皓月各自的长处。李二不仅精通机械工艺,堪比魂殿中最顶尖的工匠,甚至能够独立设计和制造一些高级战斗机甲。而宁皓月则是战术与战略上的天才,她的眼光和判断力,总能在危急关头做出最为精确的决策。这样的组合,简直是魂殿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
“我应该试着让他们加入。若是他们能够亲自参战,定能大大提高魂殿的战力,尤其是在未来的战斗中。”
想到这里,李逵的思绪愈加清晰。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战略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魂殿未来命运的大事。他深深明白,如果这件事办不好,可能会引发父母的不满,甚至是反感。毕竟,魂殿的规矩与生活并不适合所有人,尤其是已经习惯了自由的宁皓月和李二。
“或许该先与他们沟通,看看他们的想法。”李逵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便放下文书,准备动身回家,和父母好好谈一谈。
傍晚,李逵回到家中。家里依然是宁静的景象,李二正在院子里练习剑术,宁皓月则坐在窗前,翻阅一些书籍。李逵走进去,轻声说道:“爸,妈,今天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宁皓月和李二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向李逵。李逵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在魂殿的工作上,面临一些挑战。最近,我在想,或许你们可以加入魂殿,成为其中的一员。”
宁皓月和李二听后,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李二放下剑,沉思片刻:“加入魂殿?你觉得我们能适应吗?”
李逵笑了笑,点头道:“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尤其是你们的实力和智慧。你们的加入,不仅能帮助魂殿解决眼下的困境,也能为傲来城带来新的力量。”
宁皓月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她轻声道:“如果是为了你,或许我们能考虑,但魂殿的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我们需要仔细权衡。”
“你们不必急于回答,”李逵温和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如果你们决定了,我会竭尽全力为你们争取最好的位置。”
宁皓月和李二相视一眼,似乎在交换着意见。片刻后,宁皓月笑了笑:“好,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李逵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为重要的决策之一。
未完待续....
(第247章到此结束,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