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三爷不见了!”第二天早上,知琴匆忙走进杨夫人房中,看着正在写字的杨夫人道。
杨夫人满脸憔悴,似乎昨夜没有休息过来,她手中的毛笔,正在用娟秀的赵体写着李清照的词,《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颜柳欧赵,楷书四大家。颜是颜真卿,柳是柳公权,欧是欧阳询,赵是赵孟頫。
除了赵孟頫,前边三位,都是唐朝人。赵孟頫的楷书圆润清秀,端正严谨,又不失行书之飘逸娟秀,是四大家中,看上去最有王羲之神韵的大书法家。
赵孟頫的赵,和赵匡胤的赵,是一个赵。他是赵氏子孙,南宋灭亡后,隐居江南,后得忽必烈召见,遂出仕。
赵孟頫不仅是大书法家,也是有名的山水画家,影响过画《富春山居图》的黄公望,还有那个有大洁癖的倪瓒。
鄂王坟上草离离,秋日荒凉石兽危。
南渡君臣轻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
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
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胜悲。
赵孟頫,虽然写了这么一首诗,但他自己还是忘掉了伤悲,和宋徽宗一样,爱艺术胜过爱故国。他在这点上,倒是和崇祯帝的抠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源自家族的气质和遗传基因。
我想到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面通篇的琐事、爱情、家长里短,都是为了反反复复来渲染人生,告诉我们,人生是孤独的,不管经过多少代,做了多少事,永远都像书中乌尔苏拉说的那样:“世界好像在原地转圈。”
“夫人,三爷不见了!”知琴又一次提醒道。
“没看到我正在写字呢吗?”杨夫人头都不抬,“留得住身体,留不住心。不管怎样,他还是我的三郎,我还是他的娘子,这无法改变。”
“宋矮子和小白脸他们三个人,也都不见了!”知琴急道,“这岂不是耽误了夫人您的大事?”
杨夫人把笔放在笔山上,缓缓说道:“不光人不见了,那破解蛊术的书也不见了。人和书,都让三郎带走了。知琴,泡茶。”
知琴看杨夫人并不心急,于是耐着性子,泡了一杯茶,盖上盖碗,放在了杨夫人面前。
杨夫人道:“昨夜三郎来我房间了,偷走了破解蛊术的书。”
杨夫人并未睡着,浑三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当时杨夫人心中天人交战,但想了想,夫妻之间,还是有些事不要明示,于是假寐,没有起身说破。
不聋不哑不当家,夫妻之间也是如此,互相之间留有余地,也是对彼此的尊重。不就是一本书么?三郎中了情蛊,最终还会找回来的。
女人,有时候总容易在爱情上犯天真的毛病。
“知琴,你和三郎在一起了吗?”杨夫人掀开盖碗看了看,又扣了回去。
知琴脸一红,掏出昨夜染上一滩暗红的白布,低着头,送到了杨夫人面前。
杨夫人扫了一眼,把白布收起:“我本来想的是,昨夜是你,今夜是知画,这样逼着三郎就范,没想到,知画没机会了。罢了,昨夜是谁在院中值守?”
“是倭人。”本来是马房的陈五,知琴撒了个谎。
“这帮东洋人,果然不堪重用。”杨夫人冷声道,“知琴,你以我的名义赏赐给所有倭人一杯酒,不要让我再见到他们。他们没用了。”
知琴后脊梁有些发凉,杨夫人这性情,似乎跟前两年变化太大了。前两年的杨夫人,有温度,现在的杨夫人,带着杀气。
知琴现在有些感谢浑三了,要不是这染上暗红的白布,自己是不是也要被杨夫人赐酒了?
看着有些怔怔发愣的知琴,杨夫人说道:“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去执行?”
“是。”知琴回过神来,“不过,还有一件事,门外,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算命瞎子,想求见夫人您。”
“算命的瞎子?”杨夫人想了想,“不见!命要是能被算出来,人岂不成了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