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威严肃穆。
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许愿静静的站着,目光触及太子那刻,略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移开了。
花娘子,邱瀛一行人上殿,身后还跟着无数人。
最后,是普陀寺的和尚以及绣女。
不少人见状,有些心虚的别开了头,只因为二十多年前许家冤案,他们要么坐视不理,要么火上浇油,又或者落井下石。
是以,当真相要揭开那刻。
他们才会羞愧。
等最后一个绣女到了以后,大殿外面,沈翊杰亦是一身白衣,掀了掀衣袖,走了进来,却没有立在文臣的最前面,而是站在了证人之中。
北钰道:“沈太师,你这是何意?”
“许家一案,老夫,亦是证人,若是许家能够平反,老夫也不愧这一身白衫,若是不得,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让皇上瞧瞧,让所有百姓都瞧瞧,当年先皇逼死许家模样。”
“沈翊杰!”
北钰脸色彻底黑了。
他站起身,目光看向大殿内的所有人。
“许家若是有冤,朕自会查明,你这是要做什么?与许愿一样,觉得朕昏聩无能吗?!”
沈翊杰闻言,轻笑了声道:“当年许家出事后,齐丞相誊写了一份许家门生的名册,那份名册,一直都在宫内,因为人数太多,不可能一次性被贬谪出京,只能徐徐图之,皇上可曾发现,自你登基以后,依旧有人被不断的贬出京城吗?”
沈翊杰抬手,指向邱瀛。
“这便是其中之一,今日大殿之上的白衫,全是当年被贬出京的文臣武将,他们有多忠于天齐,皇上你知道吗?”
“即便是为自己伸冤,他们也没有想过离开辖地,而是让自己的孩子,来替自己听听这平反的鼓声,更有甚者期盼一生,都没有等来回京的圣旨。”
“皇上若是励精图治,会发现不了这些问题吗?这朝中有多少人参与过许家冤案,皇上真的能铁了心的还许家公道吗?”
北钰闻言,不由看向了齐成恩。
齐成恩垂眸,开口道:“二十年前,皇上尚且年幼,对许家之事,知之甚少,沈太师既是想为许家寻求公道,作为太师,也当知晓,此法不对。”
“老夫今日……”
“沈太师不必说了。”许愿打断沈翊杰的话,直言道:“皇上,沈太师如此行径,只不过是想保护民我,在来皇宫的路上,我想沈太师就已经做好了以他一命换我一命的准备,欺君之罪,自然当严惩,否则,若是谁都像我一样闹上一次,皇家威严何在?”
“在到京城的那刻,见到我父亲从小长大的故土时,我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此前有人问我,我为何如此俱死,我说,没有人生来就不怕死,其实这句话说错了,我不怕死,我只怕许家冤屈不得洗清,如此,就是我死了,也会死不瞑目。”
北钰沉眸,没有说话。
沈翊杰看着许愿,轻轻叹了一声气。
许愿越是如此,沈翊杰心里便越是愧疚,什么忙都不曾帮上。
许愿不聪明吗?
聪明。
她以自己为局,将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让皇帝不得不重视。
可前提是,她付出的代价,可能是死亡。
许愿今年,也才十六岁,刚到议亲的年纪。
就要像一个男子一样,背负这么多的东西,甚至,做的比男子都要出色。
沈翊杰真的不希望许愿因欺君之罪而死。
可他想不出来任何能救许愿的办法。
只能让自己和许愿一样。
许久,北钰招了招手道:“孙文杰,此案由你负责。”
孙文杰闻言,回头道:“许姑娘,证人都是你找来的,想来此案经过,你也熟悉,便由你来说吧。”
“好。”
许愿点了点头,而后道:“如此,那我便越俎代庖了。”
“二十年前,我一位叔叔,上任将军之位,也是自那时候起,京城里,关于许家把控朝堂要造反的言论,铺天盖地而来。”
“从此以后,许家每天都会面临搜查,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直到在许家宅院,搜到了皇袍与一份和歌舒可汗的信件,许家叛国通敌,意欲造反的罪名迅速被定下,不过三日,许家上下入狱,就连三岁的幼童抖不曾放过。”
“后来,许家被判流放,在流放的路上,遇见了流匪,除我父亲之外,许家上下,三百九十一口人,无一生还。”
“今日,歌舒可汗在此,也带了先大可汗的信件,只要对比,便知信件是真是假。”
“不仅如此,在许宅中搜查出的皇袍,其工艺为蜀绣,绣这皇袍的绣女,我也找来了,这绣女原是宫里的人,人人皆知她的手艺,若是皇上不信,寻个女官来,一看便知。”
许愿说完后,最后看向了北钰,心中只觉得一阵可笑。
这个案子,疑点重重。
而且所有的证据能被轻而易举的推翻。
可没有任何人听许家的辩解。
三日下狱,十日流放。
不是因为觉得许家罪大恶极,而是担心许家门生众多,若是千人上书,要求重审,许家就洗清这罪名了。
这一步棋,走了十日,而后,又用近十年去铲除许家的门生。
许愿话落,孙文杰道:“皇上,微臣已经查看过了,两封信件笔迹,的确不同,除此之外,在殿下,微臣就已经核实了绣女的身份,不假。”
听见这个答案,北钰愣了一下,“如此简单?那信件不是歌舒可汗的亲笔所写,也可能是旁人的。”
“这绣女是宫中不假,但她会蜀绣,说不定也是今日才临时学习的,孙爱卿,你所谓的审案,就这么简单吗?”
“自然不是,皇上所说,微臣也并非不曾考虑过,而是求证了歌舒可汗以及太后娘娘,有此二人,才知这两个证物,均是伪造。”
“荒唐!”
北钰一掌重重拍下,嘲道:“若是如此简单,当年怎会定案,此案必然还有其他你没看到的细节!若是许家没有私心,谣言又怎会四起?他许家若是没有狼子野心,怎会断了与沈家的亲事!”
一声暴喝结束,北钰的胸膛起伏不定,他看着许愿,又似是在透过许愿看着另外一个人。
“许家,权势滔天,若非有实证,怎么会下狱?许愿,就凭这两样,你还说服不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