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熏香寥寥升起,安静而又祥和。
太后握着一串佛珠,低声诵着经文。
自皇上登基后,太后的心便淡泊了许多,每年冬日都会去寺庙常住,新年回来后,清明之际,亦会去礼佛。
无人知道太后此举为何,但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的婢女知晓。
等太后的经文颂完。
她才道:“太后娘娘,牢里送了一封信来,说是许姑娘让其转交的。”
太后并未接信,而是问道:“刚刚听见鼓声,谁在外面击鼓?”
“听说是二十多年前大理寺卿的家公子,邱瀛。”
二十多年前,邱家。
这个名字,太后也并不陌生。
看来,许愿是铁了心的要在今日大闹上一场了。
太后又问道:“还有谁?”
“很多人。”侍女如实道。
许家当年门生众多,许家落难后,那些门生为其奔走,亦是死的死,伤的伤,被贬的被贬。
如今伸冤,不只是为了许家,更是为了他们自己。
“看来,那份名册,在许愿手里。”
太后说完,唇角间浮现起来一抹笑意,她喃喃道:“你教了一个好女儿啊。”
侍女不知如何接这一句话。
遂低下头,沉默不语。
“何人接的案子?”
“大理寺卿,孙文杰,而后皇上又命常御史负责此案。”
太后眯了眯眼,有些不敢相信:“还能惊动常御史?”
侍女道:“歌舒可汗来访。”
样子总是要做得。
太后了然,不再问话。
侍女又问:“太后,不看这一封信吗?”
“无非就是劝哀家看在许家的面子上,还许家一个公道,不看也罢。”
太后伸出手,侍女扶了上去,问道:“太后娘娘,去何处?”
“睡一会儿,你替哀家去告诉常御史,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务必留许愿一条性命。”
侍女颔首道:“是。”
她刚刚离开,另外一个侍女慢慢进来,见到太后时,跪下道:“太后,三皇子求见。”
“不见。”
“三皇子说,太后若是不见,还请看看手中的信,在做决定。”
——
承恩殿
文武百官两侧而立,皇上坐在最前面,而后便是歌舒鞑。
比起歌舒鞑笑容满面,皇上的脸上并不好看。
甚至于是难看。
不过他是帝王,喜怒不形于色。
因而在旁人眼里,全是威严。
歌舒鞑先开口道:“天齐的皇帝,并非是吾一定要插手你们天齐的政事,只是当年许家因歌舒而落难,被传通敌,天齐多少百姓谩骂歌舒,歌舒还因此与天齐交恶二十年,今日吾在此,也是为死去的大可汗寻求公道。”
歌舒鞑说完,迟迟没有人接话。
北尧见此,开口道:“大可汗言之有理,而今的天齐崇尚和平,四海之内,皆是兄弟,自会查明真相。”
“是啊,歌舒兄无需担心。”
皇上也跟着开口。
与此同时,大殿之外,有人高声喊道:“带许愿。”
文武百官皆回过了头,往外面看过去。
北尧握着腰间的玉佩,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许愿走路不慢,奈何两个带路的人走的慢悠悠的,因而,她也只好慢悠悠的走进来。
文武百官皆在的场景,许愿第一次见。
但她没有任何胆怯。
包括面圣。
大殿正中,只有她一个人立着。
御林军退出去以后,许愿才道:“晚辈许愿,见过皇上,歌舒可汗。”
齐成恩看着许愿,并未开口。
而其他人忍不住了,纷纷指责道:“许愿,你女扮男装参加国考,乃欺君之罪,面见皇上不行跪拜之礼,乃以下犯上,罪臣之后,得知身份而不赴死,视皇家威严为何物!”
三条罪名,一条比一条严重。
可许愿却是轻轻一笑,如四两拨千斤一般,反问。
“第一,我还未参加国考,何来欺君之罪?”
“第二,如今这满朝文武,有多少人是踩着许家的鲜血坐稳官职的?对自己的灭族仇人,许愿为何要跪?”
“第三,许家叛国通敌一事,本就是被人构陷,其次,先皇并斩许家满门,许家是在被流放的路上被流寇追杀,何来的大不敬之罪?”
先前说话的人顿时哑口无言,只能丢下一句话:“你真是,伶牙俐齿!”
许愿不语,只是看向了皇上道:“皇上,今日之事,所有证据,大理寺都已经一一呈上,皇上还有什么地方,看不懂吗?”
许愿的语气并不好。
可她已经不在意了。
她等这天,等了太久了。
她必须要速战速决。
与她的激动不同,皇上北钰却是格外的冷静,沉声道:“许家若是无过,朕自然应该给你一个交代,可符爱卿说的,也不无道理,许愿,你这是欺君罔上,朕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北钰眯眼,看着许愿。
此事,本可大可小。
他不是不通人情的帝王。
可许愿这个方式,他不喜欢。
明明是一国帝王,却被许愿牵着鼻子,不得不御前亲审。
先前他不明白为何所有事如此凑巧。
而今算是彻底明白了。
许愿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被人举报入狱,与歌舒可汗商议到京时间,满街的辩罪书。
无一不是她的手笔。
作为帝王,北钰不喜欢这种行事风格。
“我今日,能到这里,已经无憾。”
“皇上若是觉得我欺君罔上,想杀了我,都是可以,许家的血,从不为朝堂而死,只为天齐的江山社稷而流。”
北钰的拳头收紧,“你……”
“父皇。”
北尧站出来道:“今日之事,重点是处理许家的案子,其他的事,应该容后再议。”
北尧说完,轻轻看了一眼许愿,示意许愿不要冲动。
此时此刻,冲动就会功亏一篑。
忍一时风平浪静,永远都是对的。
“是啊,应该先处理许家的案子。”歌舒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般忤逆皇帝,兴致颇高道:“许姑娘不愧是许家后人,巾帼英雄啊。”
北钰扯了扯唇角,笑容更冷,沉声道:“孙文杰,传此案证人。”
孙文杰出列道:“传证人。”
与此同时,门外守候的太监也一一传唱道:“传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