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你天天半夜出去干啥?”汪瞎子看孙女回来好几天了,夜夜都是下半夜鬼祟的出门,忙到早晨进屋倒床就睡。
凡晨放下糖水碗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经过听见,小声道,“我在给我们观主做点事呢!”
凡晨爷听了凝眉,“啥事需要天天夜里忙?”
凡晨起身进屋兜了木盒出来,打开木盒给她爷看,“呶,就是这个小人偶,是特别简单的小事情,就是有点熬时间。”
汪瞎子拿起木偶看了看,觉得问题确实不大把木偶放回盒子内,“需要你爸给你帮忙不?”
“不用,小事情我自己做就行了,”凡晨又把盒子端进房间放好。
爷孙俩人手在香盆里不停的滚动,旁边的火盆时不时的冒着烟气。
“晨晨,伯,我们的钱拿回来了!”凡晨爸激动的声音在外喊道。
汪瞎子急忙起身出去看,“梅子的钱也拿到了吗?”
“拿到了七爷爷,”梅子把电瓶车停放好进屋笑嘻嘻的。
“凡晨妹妹做香呢?”
“嗯,拿钱麻烦吗?”凡晨抬头问道。
“不麻烦,去了登记核对好就能领了,我们还是比较幸运的,他们来骗钱被你拆穿了,还没来得及走就被警察抓住查清了,钱也就被冻住了。”
“他们去别的地方骗的钱,人家也有报案的人,可惜钱被他们花完了没钱赔给人家,”梅子满脸幸运的样子。
凡晨……
“拿回来就好了,这可都是咱们舍不得吃喝的钱,以后天上下大罗神仙了我们也不信了,”凡晨爷拍了拍凳子保证。
“对,以后谁说好也不信了,七爷爷九叔我回去了,”梅子拍拍手出门走了。
拿回了被骗的钱,汪老九的精神面貌完全变了,人看着爽朗开心了很多,晚上吃饭时似乎话也多了不少。
深夜凡晨拎着筐继续去竹林,她回来了十多天,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她都准时的出现在林子深处忙。
功夫不负苦心人,第十三天夜里皮影人总算有了变化,原本干干的皮影人,开始有了软塌塌的感觉。
凡晨激动的抱着电话打给观主,“观主,皮影人变软了,我接下来怎么做?”
观主面上一喜道,“凡晨,皮影人软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渗水迹的模样?”
凡晨拿下皮影人摸了摸,“摸着软塌塌的像卫生纸,还有一股潮潮的样子,这算是渗水了吗观主?”
“算,你把皮影人放在罩灯的纸上,然后把纸贴在棺材身上包严实了,用青草给棺材拴着继续用灯烤三天,记住棺材上出现了人影,这一切才算真的完成了,有什么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来,”观主压抑住激动的声音嘱咐凡晨。
“我明白了观主,”凡晨把皮影人拿下来,小心的贴在灯罩纸上,沿着棺材缝隙,把纸对整齐包裹住棺材。
起身拽了竹棍最顶上的软枝条,折下把绿色竹叶捋了,去菜园附近扯了枯草藤,回原地用竹叶给枯藤扭扭包紧,整条绿色的绳子很快便做好了。
凡晨小心的提起棺材从中间系好,再次挂在竹棍上,棍下是一盏莹莹的油灯,还有一闪一闪的红香头,她蹲在旁边歪头看着香灯,淡淡的香味火给她看睡着了。
迷糊中耳边萦绕着低低的哭声,声音如诉如泣的,悲伤笼罩在整个竹林,凡晨听了双手堵在耳朵上,脑袋插进膝盖里,任由耳边的哭声悲伤不理。
早晨六点油灯熄灭,凡晨睁开眼收拾东西跑回去休息,当天夜里继续如此去烤火,直到第三个夜里烤完棺材。
竹林里出现一个不完整的女人,她浑身血糊糊的靠在竹棍上,面色苍白的看着凡晨,她就是那个小孩的妻子。
“是张姐姐吗?你是张姐姐找的人?”
凡晨手端着油灯没有回答,答案明显是不言而喻的,小孩的妻子凡晨认识见过,但是她不认识凡晨。
“你肯定是张姐姐找的人,烤棺花除了丁罔会,再就是他教的张姐姐了,我丈夫找到了吗?”女人哀戚的看着凡晨。
“他被人制成了风筝,观主在鹿儿村找到了他,并且给他烧了,”凡晨老实的回答了她的话。
女人闻言瞬间瘫坐在地,滚瓜似的眼泪越落越快,“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张姐姐呢?张姐姐怎么样了?”
“观主情况很不好,为了救你丈夫那天晚上受伤了,目前她在鹿儿村休养……”
“张姐姐不能进鹿儿村,她进鹿儿村会没命的,”女人似回过神来,惊恐尖叫着打断了凡晨的话。
凡晨脸上都是不解,“可是观主说她没事。”
“她怎么会没事的?鹿儿村是死村,是埋死孩子的地方,丁罔说过,张姐姐去义庄或许能有机会出来,但是她进的是婴儿地,她永远都走不出来了,你……你是张姐姐找的,我求你回去救她好不好?”
“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女人急切的抓凡晨的手哀求,可惜她死太久了,抓了等于没抓。
“你说观主进去就出不来了?什么意思?”凡晨怀疑的询问这女人,她看观主还是很有本事的。
“张姐姐生平有两个地方不能去,她二十八岁那年,遇见了我跟丁罔,她为了帮丁罔,还破了一次自己的规矩,去了盘龙山义庄,虽然最后我们都平安回来了。”
“可是那一次过后,张姐姐一身的本事都废了,她从此不能提灯碰魂铃上灵船,她也不能帮人摸骨看相了,她甚至只能躲在庙里清修。”
“这事也是好几年后,我跟丁罔才知道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厉害的鬼卦灵人了。”
“你想要多少钱肯去帮她?我给你钱,我丈夫有好多好多的钱,反正我们也死了,那些钱统统都给你了,只要你肯去帮张姐姐,我马上都告诉你钱的密码,是我们带累了张姐姐,”女人说完哭的泣不成声。
凡晨听完木木的看着她,“观主要你走,她说你的丈夫在阴河徘徊等你,她要用最后一次机会送你们上船走。”
女人闻言眼泪落的更快了,摇头呜咽的不愿意走。
“我劝你最好听她的安排,你也知道她冒了多大风险找你,我们找到你的一缕魂,费了很多功夫至今还不全的,你不走,就是浪费了她的好意。”
“观主还说,闻家人等的就是你被丁家秘术牵走,你现在哭的时间、说话的时间,说不定你丈夫家正在遭受什么攻击。”
凡晨不明白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新社会不享受,一天到晚逼事多的很!
小孩妻子擦了擦眼泪,看着凡晨道。
“你送我走,把灯油混着蜡烛烧熔,再把整副棺材淋上蜡汁,裹着三色线,便能安全的送我走了,谢谢你。”
“不用谢,忙完我还要去找观主,”凡晨听她说完赶紧掏出蜡烛,用刀切断放进油灯里烧着。
她起身跑回去拿了一团线过来,还有两个透明袋子,先比照棺材大小剪了三大截线,把其中两条线放进袋子里,使劲的给揉了揉,一红一黑的线好了,剩下一条白色棉线梳绒出来。
“你还有谁是放心不下的?我一会给你剪平安线出来,回头有时间了送去。”
小孩妻子想了想,“你剪三条出来吧!第一条就给张姐姐拿着,剩下两条,回头让她给蔷薇带去。”
凡晨闻言点点头,剪了三截线放袋子里装好,解开小棺材拿刷子沾油蜡开始刷,小孩子妻子在整个棺材刷完消失了。
凡晨又把三色线扭成一股,剪成两截分别系在棺的两头,放在火盆里的竹架上,随着竹子噼里啪啦的起火,竹林里多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
观主夜里出门见一地的纸屑,她一言不发的回房间休息了,睡至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挂在床头上的公鸡疯狂打鸣。
观主一骨碌起身点亮蜡烛,纸公鸡没声了,倒是窗户下的纸铃铛响的凶猛,她下床都来不及穿鞋,跑去堂屋打开地仙像,点上香,倒了一杯茶放地上,扔进去一个小纸船,回屋穿好鞋出来盘腿坐下。
……
“张姐姐,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你平静的生活,”阴河的尽头小木匠妻子哭着道歉。
观主撑着伞站在黄泉路上,对她扯嘴笑了笑道,“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本来你可以平安终老的,是我插手改变了你们的运道。”
木匠妻子哭着扬起笑脸,“张姐姐以前最喜欢说一句话,你说人的命诡道无常,没有谁是一定会平安终老的,我如今至少能落下走个奈何桥,算是不错的了!”
观主握伞柄的手紧了紧,“我来找你们的时候,有个孩子给了我一对鬼仙瞳,她让我用那对眼睛救你们,我虽然接受了她的好意,但是我没有照做,我看到小木匠被人……”
“我不想未来有一日,你们再遇见因果无人可托付……”
“张姐姐,你做的很对,你能找到我们就已经很艰难了,要是再用那什么禁术,必定会有更多生灵遭殃的,张姐姐你不用自责……我走了!”
“等等小木匠吧!他来了找不到你,肯定要发脾气的,”观主温声劝了一句。
木匠妻子转身摇头,叹息的说了一句。
“我等不到他的,我心里都明白,他被人熬的魂飞魄散了,黄泉路奈何桥上不会有他的身影等我的。”
观主目光闪烁的看着远走的人,她因为魂魄不全走路都是佝偻着,过了黄泉路,走到孟婆跟前接过碗,她喝前抬头茫然的看过来一眼,接着不犹豫的喝完去了六道。
观主在眼泪落下前急忙转身离开,黄泉路承载不住生人的眼泪。
她的老友一个投胎走了,一个魂飞魄散了,至此这世上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被消的干干净净的,再没有他们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