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晨坐在梅子的电瓶车后面,俩人一路风风火火的骑过来,老远就能看见一堆围成个圈看热闹。
还听见人夸张道,“嗐呀!嚯,好家伙这么大一条!”等等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见杂耍的了。
凡晨跳下车就往人群里冲,扒开人群看一溜板凳排开,每个板凳上都坐着一个人,她妈也是其中一个,脑袋包的就剩俩眼睛眨了,嘴巴露个缝缝在呼吸,脑门上扎满了针跟个刺猬似的。
他爸他爷还蹲在旁边安抚她妈,大概是她妈不配合来着,其他人没有包的她妈那么厉害,但是或头或脸的都给来了一截。
凡晨打量传说的神医,六七十岁的样子,穿着老式衣服,袖子挽在胳膊上拿刀,亲娘哟!
他正拿细细的刀,对着煤油火燎着烧刀,燎完还从长条板凳上,拉出一条黑色皮带,刀在皮带上来回摩擦数下,最后伸进旁边的碗里晃了晃,对着手边的中年妇女一顿就是刮眼皮。
眼皮刮完,旁边的小徒弟有眼色的,递上两根筷子过去,神医接过筷子对着妇人的眼皮,一只筷子在上,一支在下,开始擀面条似的擀她眼皮。
被擀的妇人坐着一动不动,闭眼享受了五分钟的刮眼皮服务。
神医两只筷子夹住一条细细的长虫,虫还在到处扭动着身体。
“看到没有?她眼睛瞎了就是因为这病虫害的,你们看看这虫多活蹦(生命力很壮的意思),”神医说完夹着虫给围观的人看。
梅子看了激动的跑进去抢了位置坐,没错是抢,因为好多人都坐不上的。
凡晨拉都没拉住一头的无语,心道大姐你睁开眼看看啊!这骗人的把戏,好多年前就被人揭穿了,人家专门怼着筷子拍揭穿过。
那筷子有一只空心的,虫是提前塞进去的,眼睛里掉一根睫毛都不舒服,那么大的虫在里面人还能活?
“老大夫,我牙疼的夜里睡不着,可以弄牙吧?”
“可以可以,你瞧瞧你这脸都疼肿了,今天碰见我,可要解了你的苦了,”神医和蔼的回答梅子。
凡晨……
“牙疼治好多少钱?”有人看梅子弄牙也心动了,乡下人牙口好的没几个,不疼的特别厉害了,是舍不得去医院的。
“一千块钱包一嘴牙全好,”旁边递筷子的年轻人回答。
凡晨……
“那她的病治好多少钱?”凡晨实在忍不住开口了,指着她妈满头针的问。
“她是疯病得一万,”神医不抬头的回答。
“疯病一下就能治好?”凡晨挑眉不信。
“不是一下治好的,她要连着来五天,她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一天治两千……”
“要是治不好怎么办?”凡晨打断了小年轻的话。
神医撩开眼皮包容的看着凡晨道,“小姑娘会不会说话?治不好我敢收她一万?我连瘫子都敢保证治好,就一个小小的疯病能难倒我?”
“就是就是……”
“你治好了谁家的瘫子?哪个队的?我不是有意的为难你,是我家也有病人要治,你这光有传闻没有姓名的,我们不敢轻易过来治,”凡晨目光看着她爷她爸,禁止他们开口说认识她。
神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姑娘不信我们说的,那他们亲眼看到的也能不信吗?”
“我没有不信,我就是想知道谁家的瘫子,被神医当场治好了跑的狗都追不上?”凡晨只薅着瘫子的传闻一个劲的问。
神医一副凡晨找茬的模样不搭理她了,他扭头拿着刀,自顾自的给梅子治牙。
凡晨没错过小年轻眼底的凶狠,好啊!果然是骗子的,她转身退出人群,朝边上挤去假装好奇的看牙,余光看小年轻不注意她了,她立刻掏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梅子的牙忙活了十多分钟,被神医从嘴里夹了十多条白虫,及若干的米粒小虫,给围观的人看的阵阵惊呼。
梅子的手使劲的揉了揉脸颊,好像嘴是不疼了,就是有点木木的,她掏出手机在凡晨挤瞎眼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的付了一千块钱……
凡晨……
他们到底是被洗脑了?还是被精神控制了啊?这么拙劣的独家秘技,一看就是老剃头匠了,怎么敢吹嘘是神医的?
板凳上一溜人忙活完,终于轮到她妈的脑袋了,同时警笛声美妙的响在了身边。
神医和他徒弟一听警笛声,转身就要跑出人群去。
凡晨想也不想的扑过去,一把抱住老头的双腿,给老头直接带成狗啃泥,嘴里嚷嚷道。
“把六千块钱还给我,快点还给我……”
众人……
出警的同志……
凡晨她爷她爸不知所措的看着凡晨,她自扑倒人开始,嘴里来回就一句,“老不死的把钱还给我,骗钱骗我头上来了?”
老头就像鲶鱼一样被绑住了双腿,不停的在地上挣扎爬,他爬一步,凡晨给他往回拉一步,累的俩人都是满头大汗的。
汪老九突然像正常人了,一猛子扑老头身上压住他的腿,一个劲的打他脊背要钱。
出警的同志合力把小年轻逮住,回到人群中又把凡晨爷俩拉开,老头都要被压死了。
“你个骗子,你今天不把钱还给我,你出来我非打死你不可,”凡晨被众人拉住不能动,她不停的伸腿踢老头。
“什么情况?”警察把人拷住严肃的问凡晨。
“他骗钱,我爷都八十好几的人,还有我妈疯了一辈子,他都好意思下手骗好几千,呸,不要脸的老棺材瓤子,”凡晨说完对着地,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跑到她妈跟前打开包头,好家伙!一头的针全扎在布帽上了。
“警察同志你看,还有我堂姐治牙也被骗了一千,”凡晨把包头帽子递给警察看。
“年轻人要讲究卫生,不要随地吐痰,”派出所同志严肃的接过帽子看,又看了看周围好几十号人的呆愣。
“生病了就要去医院,这些骗人的把戏以前就有了,以前都不上当的,怎么现在又上当了?”
“同志,我们被骗的钱啥时候还给我们?”汪老九愧疚的问警察。
警察看看爷俩,“还有谁被骗了?都过来登记一下,回头查清楚了会通知去派出所领的。”
“他们还有同伙,”凡晨指着行骗的俩人说道。
“他们找托当几十年的瘫子,假装几分钟就给治好了,好了以后狗都撵不上,不信你们可以问问情况,好些人都亲眼看见了,我协助了有奖金吗?”
派出所同志……
围观的几十号人立刻气愤了,因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被骗了。
警察同志一看被骗的人不少,登记好带人回去协助,汪家爷俩耷拉着脑袋也在其中。
凡晨扶着她妈,跟气哭的梅子回去了,她一路上骂声不绝于耳。
凡晨坐在车后,看一边吸溜一边擦鼻涕的梅子。
心道,那有些人被骗了只能说活该,例如梅子姐,她爷她爸,明明有正经的医生医院,还总觉得有高手藏着掖着的,然后被他们无比幸运的遇到了。
就梅子刚刚给钱的那豪爽样,她此刻都不应该有一点吸溜声,她可还记着梅子财大气粗的拿手机,一副一千块钱而已,我占了大便宜了。
自己疯狂的对梅子眨眼挤嘴,就这都没拦住她给钱的步伐,梅子就好像喝了迷魂药似的,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一心只有给钱的事,好像迟给钱了神医跑了一样。
凡晨她妈没有哭,她此刻正在吧唧吧唧的吃烤鸡腿鸡翅,你要问鸡腿哪来?
凡晨只能告诉你,就刚才混乱的时候她妈偷摸找的,那时候他爷他爸,一心都在钱被骗了的震惊里,没人注意到她妈的动静。
她妈从来的那一刻坐下开始,眼睛就盯上了神医放在水杯边的炸鸡腿,那时候神医在忙着骗钱,根本就没时间吃中午饭,一直到她找来然后报警引起混乱。
她妈自己飞快的跑去神医箱子跟前,目标很明确的给神医吃的拿了,这会人群都散了,她妈旁若无人的给鸡腿拿出来吃了……
“九婶你吃的啥怪香的?”梅子哭完听见身后吧唧声,把电瓶车停下回头看。
凡晨……
凡晨妈举着啃的剩骨棒的腿给梅子看,还嘿嘿的傻笑开心。
梅子伸手给骨头扔了,又给凡晨妈擦了擦手和嘴,骑车朝着家里冲。
回到家凡晨妈洗干净手脸,又吃了满满一碗饭,坐在去门口等凡晨爷和凡晨爸回来。
凡晨收拾好锅碗走到她妈对面坐下,目光温煦柔和的拉着她妈的手,仔细打量片刻,她妈似乎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妈,你认识我是谁吗?”
凡晨妈咕扭着身体朝外挣扎,说什么也不愿意回答闺女的话。
凡晨叹了一口气放下手,给她妈理了理头发道,“我爷我爸马上就回来了,”说完起身进屋拿了零食过来。
“妈吃零食,”凡晨把零食拆开递过去。
凡晨妈冲凡晨笑起来,也不挣扎了,无忧无虑的吃着零食。
傍晚汪瞎子爷俩没精打采的回来,坐在门楼房不说话。
“吃饭了爷爷,”凡晨端饭送去了堂屋。
汪老九起身扶着老父亲去堂屋,气短的看着凡晨道,“闺女,是爸对不起你……”
“不是为了治我妈吗!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就是以后爸,生病治病得去医院,千万别听什么行走赤脚医生的话,别最后钱被骗了,人还给治坏了那才真是亏死了,”凡晨语重心长的叮嘱她爷她爸。
汪瞎子爷俩闻言更愧疚了,连忙保证道。
“以后再也不信这些人了,生病了就去医院看。”
“吃饭了,”凡晨把饭推去她爷面前,又把炖烂的肉菜夹给她爷,饭桌上的气氛才慢慢的好起来。
晚饭结束清静下来,凡晨进屋躺了一会,夜里十一点端着灯带着皮影人,悄摸摸的去了屋后竹林。
把皮影人拴好点灯放棺材里,又给罩上带花的红纸,插了一柱香开始慢慢的烤皮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