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斯尔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点恍惚。
记忆的上一秒还是突然出现的黛丽尔强行带走了索伦,他试图阻止但没有成功,然后独自抗衡那些尝试吞噬他的植物,后来好像又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有吗?
???
他从柔软的床榻上醒来,翻身下床,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墙上挂着人物肖像,壁炉烧着暖融融的火,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房间很温暖。他拉开窗帘,外面又还是飘扬的大雪,看时间像是清晨,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幻梦?
他枯槁手指攥紧自己的亚麻睡袍,越回忆越觉得头痛欲裂,踉跄撞向橡木柜,粗暴扯开抽屉,只翻找到了一打羊皮纸和青铜印章,他于是又想起来什么,艰难站起身去翻找自己昨天换下的衣物……没有。
服侍他的佣人已经将衣物捡走清洗,衣架上空空如也,也没有本该靠在旁边的手杖。
该死的。
他喃喃着,往后退了一步,彻底跪在地上,大脑一片钝痛,他用牙齿咬开自己的手腕,咬的血肉模糊几乎见骨,才感觉到仿佛有什么抚摸过他的脸颊,一触即分。
他立刻抓住这点来之不易的注视,祈求道:“如您垂目倾听,您最疼爱的孩子似乎不见了,我正在翻找我的手杖,这有利于我找到他,您……”
手杖从床脚的缝隙处骨碌碌滚出来,颉斯尔立刻起身去拿,手指摸到、眼睛看到手杖上面空无一物的尖端——那里本该镶嵌一颗宝石。
这简直——
颉斯尔深吸一口气。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索伦丢了。
硬是被人劫走了。
他几乎能想到琉会怎样嘲笑他了——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说过你会仔细护着,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没能护好不说,带走人的还是那个十分无害的纯粹灵性黛丽尔?
事已至此,隐瞒毫无意义。
颉斯尔冷着脸站起身,连兽绒的厚实外衣都没拿,就一件单薄的睡袍往外走,不出所料,守在外面、负责照顾贵客的侍者们一片兵荒马乱——
“您的手怎么了?天呐……您不要走动了,我去请人给您包扎……”
“先生?颉斯尔先生?您还好吗?壁炉烧的不够旺可能会冷……”
“请您停一下!”
……
片刻后,穿戴整齐、也包扎好伤口的颉斯尔坐进了安静无人的忏悔室,他借口说要向命运之神祷告,研读福音书,于是没人在这里,也没人敢打扰他。
他点燃香料,用碳笔描画起来,才刚开始动笔,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轻柔的压住了他的手臂,迫使他抬起头,正看向自己的正前方,那里正有缤纷色彩凝聚起来,露出琉那张熟悉的令人憎恶的面容。
“很快就要开始晚祷告了,”琉侧着身子,正在一个个点燃蜡烛,“我知道索伦丢了……不关你的事,我会想办法联系阿幸提尔瑞,或者与海神教会交涉,请求他们配合找人。”
最后一盏蜡烛点燃上,琉转身看向颉斯尔:“你还记得昨晚的细节吗?不管记得多少,忘掉吧。一场梦境而已,徒劳的留下它只会伤害你自己。”
颉斯尔:?
他觉得今天的琉太不对劲了,何止是不对劲,简直像是被谁代替了,比如爱神那些,对,他特指真理高塔第十席——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以上都是猜测,颉斯尔更愿意相信琉现在很疲惫。
“主教死了,逮着昨晚的空隙,自杀的。”
这句话带着淡淡的疲惫,唯独没有哀伤,只有一种早知如此的释然。
琉又侧过身子,神色极淡的注视着眼前的烛火,忽而伸手,用手掌盖灭了一盏,火焰灼烧着掌心柔嫩的皮肤,留下难看的伤疤,但很快就有肉芽蠕动着飞速生长,替换掉损伤的皮肤,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颉斯尔:“……您节哀。”
“等索伦回来,你教教他,”琉语气极淡,“本来想等他成长起来,但应该是等不到了。”
颉斯尔叹了一口气:“您还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吗?”
“有,”琉说,“你去拜访纪评,就说,索伦失踪了,你很忧心,想问问索伦昨天有没有找过他。别的都不用多问。”
颉斯尔:“……我不明白。”
琉难得的笑了一下,尽管这微笑有点渗人:“如果他愿意见你,就意味着他状态很好,昨晚没有对他造成一点损伤,反之……你随机应变。”
颉斯尔明白了:“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我怕晚几天,又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琉起身,神情有些倦怠,“如果你见到他了,且判断他心情不错,就隐晦提一下朵图勒帝国现在的信仰。”
“我该如何判断他的心情?”
这真是个好问题。
琉想了想:“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和索伦遇见了泽西卡?那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办法让泽西卡在现场,你看泽西卡态度行事。”
颉斯尔:“泽西卡还是个孩子。”
琉于是告诉他:“对我而言,你也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