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瑟尔琳习惯了说谎,将虚假藏在柔软的微笑下面,也习惯了游刃有余,将自己的目的变成别人的毕生追求,她习惯了操纵全局,习惯了推别人去送死,习惯将所有事情都和爱情勾连起来……如果深爱她,就应该无条件答应她。
美貌、地位、才华、实力……她能打出去的牌太多,琳琅满目,多到几乎没有人会拒绝她,不论性别。
爱意垂手可得,纵容出她的多疑和倦怠。
她笑着,语气甜腻,听见纪评冷静的语气:“翻译过来,就是祝愿别人失败。”
谎言,您一定会成功。
真实,您一定会失败。
谎言总和真实相对,由此可知优瑟尔琳的每句话都不能当真,包括甜腻腻的剖白和爱意。
优瑟尔琳是不肯认的,她柔软的说:“我只是……想祝贺您,您这样想我, 未免太伤人了。”
“我猜,你一定和很多人都说过同样的话。”
“那您可就太冤枉我了,我很少对人这样锲而不舍,尽兴尽力……”她话锋一转,“我更偏爱女孩子一点,或者不分性别的那些,我也喜欢。”
纪评深吸一口气,语气冷冷:“我不关心这些。”
优瑟尔琳笑吟吟的说:“您真有风度呢,我以前遇见过一位对爱人相当痴情的先生,他的爱人都已经和旧情人私奔了,他却还是很痴情,觉得我烦不胜烦,说我下贱、放荡……”
尽管纪评自己也觉得优瑟尔琳很烦,但他说不出口这样的话,他望向优瑟尔琳带笑的脸,意识到对方似乎也并不觉得这种措辞很伤人。
“咔嚓……”
玉石碎裂声轻轻响起来,从看不见的地方,台阶在一阶阶往上蔓延、碎裂,浅蓝色微光粼粼,映着发抖的台阶。
优瑟尔琳不动,她轻声说:“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这里有足足四层遮掩,第一层是名为战争的挑拨,它诱使所有知晓神子神女死亡的知情人彼此怀疑、互不信任、彼此争斗,以确保消息永远不会外传。”
“第二层是首席亲自写下的文字,要此地永远平安,永无异变侵袭。第三层是海神教会,最后一层,是我。我为此地设下‘谎言’,庇护普通人不受呓语侵扰。”
“如果这些台阶碎掉……被串联起来的一切都会失散,或许下面的东西会再次在某个无人在意的地方爆发,幽蓝色会覆盖目之所及的一切,但您看起来丝毫不担忧。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死去呢。”
纪评在思考优瑟尔琳说的话。
他大概捋明白了,幽蓝色带来的代价绝大部分都是大地之母承受的,大地之母陨落后,祂的孩子又承受了其中一部分。
嘶,那现在问题可以简化为:首先,阻止优瑟尔琳,或者在失去联系的情况下找到优瑟尔琳口中已经陨落的“哥哥姐姐”,其次,赌一把海办事妥不妥贴,是不是真的带走了所有的幽蓝色。
他最后说:“如果是如你所说的这样,那应该是教会操心的事情了。”
“信徒信仰神明,供养教会,他们有义务在发生灾难的时候庇护信徒。况且,将东西强留在这里的是战争教会,他们收获了很多,也应当承受必要的风险。”
优瑟尔琳安静听完了每一个单词。
唉,她想,她真的不擅长打斗。
“既然您对那些无辜的可怜信徒不在意,那我们聊聊别的吧。”
一级级断裂的台阶已经近在咫尺,没断裂的台阶外也是浓厚的黑暗,优瑟尔琳却像是根本没看见,往后退了一步,踩在空泛的虚无上。
“其实最底层还有几位学者,早就已经死完了,只活了一个,是真理高塔的叛誓者。”
“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总之,我本来以为,送他进来,施以庇护,他就会把这里搞得一团糟,没想到到头来,他只杀了几个和他一样的废物。”
纪评感觉这是动手的前兆,掐着她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说:“……这还是阿幸克瑞夫人的躯体。”
优瑟尔琳一怔,眉眼温柔下来:“您说的对,还有小阿芙朵拉……但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养过很多花,这些花大差不差,死了一朵,也没什么可惜的。”
有道理。
纪评疲倦地揉揉眉心,转身,踩着还剩下的那些台阶就要往上走。
优瑟尔琳眨眨眼:“您不想听我说聊聊别的什么吗?”
“不想,”纪评干脆利落,“在遇见您……如您一样美丽的小姐、夫人之前,我一直认为言语沟通可以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但我现在意识到言语沟通毫无作用。”
青年在较高的台阶上止步,浅蓝色的微光还在轻柔摇晃,有那么一些甚至几乎要吻上他的衣角,又恋恋不舍般退开。
“我个人,很希望我明天可以看见一位如常端庄的阿幸克瑞夫人……她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人。”
优瑟尔琳听见青年说。
“以及,这样说有点冒昧,但,你应该也舍不得你养的那些花,既然舍不得……”青年似乎在思考,最后叹了口气,“那就没必要牺牲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