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卓和谭锡泉战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十支队列整齐的队伍,突然从白袍军营盘的深处冲出来,迅速地逼近正在鏖战的双方。
“各队依令进攻,随某杀!”
随着领头的军官一声大喊,这十支队伍立即改换队形,变成了上百支小队,井然有序地从巨型壕沟中间的通道冲过来。
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人人披甲,所用之兵器丝毫不下于官军,那些体态强健的士卒,单从表面上看,甚至不比白袍军陷阵营的士兵差!
这支队伍乃是薛田统属的整整一个先锋营,之所以把他们隐藏在营内深处蓄势待发,没有一开始就投入战斗,主要是考虑到一旦刚开始就展露出不凡的战力,难免官军骑兵的统领,不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决定。乃至于不惜放弃前部退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而现在双方已经彻底地缠斗在一起,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好!阴险的贼人!”
“谭将军!”
见此情景,骇目惊心的郑安胜失声叫了出来。
郑安胜敢发誓,跟随谭锡泉征战这么久,他从没有遇到过狡猾至斯,关键是敢如此轻视他们的军队!
然而,猝不及防之下,不管官军们是何等的惊骇,一切都来不及了。
先锋营冲在最前面的几队士兵,此刻已经加入了战斗,有着燕闵率领的重步兵掩护,这支生力军越过通道,正源源不断的涌进战场,与官军厮杀起来。
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浓烈,这些被迫下马的骑兵脸色变了,变得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原先不可动摇的信心,骤然遭遇此等变故,也不再那么的稳固了。
毕竟,官军骑兵所有的优势,在此刻都已荡然无存,甚至若论兵器和人数,对方简直完胜他们。
这时,挡下王卓的奋力一击拉开距离,但仍没有放松戒备,依然是紧盯对手的谭锡泉,意识到战局的严峻后,顿时没有了战心。
他很清楚,而今双方是谁也奈何不了谁,都是凭着一腔血勇在坚持,可一旦这种僵局被打破,一方突然出现了援军,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可恨!”
谭锡泉不明白,梓城的北门明明是已经大开,为何己方的援军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这短短的几里路,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
但在这种危如累卵的情况下,已是容不得谭锡泉生出半点他念了,因为时间每过一息,就有数名官军阵亡,他必须狠下心来做出决定了。
然而,就在白袍军步步紧逼,官军的防线不稳,正在节节败退的时候,一件让谭锡泉,乃至所有的官军骑兵惊恐的事发生了。
那些拦在后面,人数虽多,但在官军眼里不堪一击的贼人竟然纵起了火!
“这些贼人失心疯了!”
“老子从军十几年,就没有见过烧自家营地的!”
“不好,快退吧谭将军,晚了就来不及了!”
在官军的一片骂娘中,白袍军的营盘前端,有上百顶帐篷燃烧起来,火势在提前布置好的易燃物推进下,顿时冲天而起。
紧接着,王卓和薛田见火起,开始率领先锋营和陷阵营的士兵边战边退,意图将官军骑兵困在触目皆是尸体的战场上。
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普通的贼人在纵火后徐徐退开,谭锡泉简直无法想象,双方的位置,竟然在没开始之前,就已经调换,意图发动夜袭烧营的他们,才是真正要被烧的一方!
“郑安胜,你带着其他的弟兄先撤,我率部掩护!”
“不可!所有人听令,跟随谭将军撤退!郑安和,带着你的兵,与我留下掩护!”
第一次,郑安胜没有遵奉谭锡泉的军令,带着他的亲兄弟郑安和,也是官军骑兵的一名百夫长冲到阵前,指挥上百名士卒抵挡企图拖住他们的贼人。
“谭将军,快撤!”
几名忠心的部下,明白郑安胜的用心,于是架起不愿撤走的谭锡泉开始撤退,并开始吩咐传令兵将命令传开,能救一人是一人!
此刻,官军骑兵只剩下了不到六百人,大多数战马在火起时,惊慌之下四处乱窜,撒开蹄子在营地内狂奔,有些不慎冲进火海里被烧伤;有些跌进了壕沟内被扎死。
不断出现的碰撞、踩踏事件,让本就混乱的官军队伍雪上加霜。已经无心恋战的他们,顾不上同袍的尸体和重伤之人,开始争先恐后的撤离。
如果是和往常一样的战斗,尽管贼军的人数量再多,贼人再强悍,官军骑兵们也会选择与之一战。
但是,面临眼下诡异的、非同寻常、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情况,所有人都生出了一种有无力无处使的无奈。
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对方却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且前有狼后有虎,己方俨然陷入了死地,相信不管多么精锐的军队,士气也会被动摇。
随着火势加剧,无情的大火开始蔓延开来,吞噬着一切能够焚烧的事物。并且,往梓城方向吹去的一阵阵微风,更是如同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油,使得白袍军营盘的前端迅速燃起,熊熊的烈火映红了半边天,将漆黑的夜晚照得仿如白昼。
冲天的火海中,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有的地方,全都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官军骑兵退走的队伍,只有不到两百人骑着战马,后面跟着余下的溃兵试图越过火海,死里逃生。
混乱的人群中,谭锡泉目眦欲裂地回望了一眼,看着郑安胜以及郑安和两兄弟率部拼死抵抗,仰天发出了一声绝望而又愤怒的长啸,试图挣脱心腹们的控制,转身回战。
但在与敌方大将势均力敌地拼斗了一场、新力未生的情况下,他做不到,只能带着满腹不甘,任由部下将自己带走。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将再也看不到这些曾患难与共过的同袍了。
数百官军骑兵狼狈而逃,白袍军并没有追击,而是隔着一道巨大的壕沟目睹他们远去。
“勇气可嘉!”
壕沟的通道中,燕闵目送官军离去后,看着眼前这些虽面带惶惧,但仍是听令留下来掩护的士卒,不由暗暗赞了一句。
对于退走的人,燕闵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官军最大的威胁,在外面!
而这座营地,不过是宛如死神的双手,将对方拖进坟墓的双手。
“尽量活捉他们!”
对这支刷新了自己认知的官军,燕闵决定给他们一个选择,一个活下来的选择。在他的命令之下,一百六十余名重步兵,喊着喝喝的节奏声,开始以不成正比、碾压对方的力量发起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