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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楼梯口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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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的厮杀中,陷阵营的士兵手拿着战刀,摆出了一个品字形的战阵在防守着。
因为双方此刻已经贴身交战在一起,枪兵只能退回阵内,这样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优势,伺机从阵列的缝隙中刺出。
基于铁盾过于稀少,除了少数的圆木盾之外,陈子云并没有配备给伪装进来的陷阵营,甚至,他们很多人都没有穿上盔甲,只是纯粹以肉身和敌人拼杀着。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后退,前方的同袍若是阵亡了,就会有人立即顶上。
一百五十名弩手大部分都已放下了弩,继而拿起战剑,增援前方的同袍。
若是换成一般的地方军队,在人数比对方少的情况下,或许早就被击败了。
但陷阵营所有的人,都是白袍军的老兵,也是其最强悍的一支力量。
经历了数次大战、训练了半年之久的他们,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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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砍翻面前的一名守军,身上伤口处血肉翻卷的伍忠,看着前面最外层的战场,寻找着王卓。
他与王卓在寻阳的那件小事,早已经被同袍之谊和战场上的互相挡刀给消释了,如今,在私下里他们已经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陷阵营是王卓一手带出来的,他不能让陷阵营的灵魂死在这里。只要能活下来,王卓就能匡助时常关心他、甚至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的陈子云走得更远。
伍忠的视线所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光,有敌人的,也有陷阵营士兵的。
从寻阳就开始训练的他,杀人的技巧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尽管他身上出现了数道伤口,但他仍旧杀了四名敌人,虽然这也令他多添了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伍忠此刻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根本感觉不到痛楚,脑子里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杀死面前的敌人。
他亲眼看到一个为了保护自己的部下,而被敌人的战刀刺穿了胸口,也目睹了阵列前端的同袍们纷纷倒下。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丧失了理智,剩下的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支援他那个浑身染血,仿佛杀神一样顶在阵前的,朋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守军士卒的人数优势体现了出来,就算他们悍勇不如对方,但他们可以轮换攻击,将受伤的士卒搬下。
而陷阵营则没有这个条件,士兵们只能用自己的性命,去和两三倍于己方的守军厮杀,直到死去。
“给我冲!”
“后退者死!”
在仅剩的两名百夫长指挥下,守军再一次的发起了攻击。但伍忠也带着数名部下来到阵前,这时他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丝毫不逊色于王卓。
“伍忠,快回到阵内防御,再有一会天将军就该到了。”
“不行,你的伤势太重了!”
“听令,俺没事!”
王卓扬起长枪,狠狠地将面前的两名守军士卒扫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伍忠。
然而,就在陷阵营伤亡过半的时候,守军后方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不好了!林将军被贼人劫持了!”
一名士卒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声喊着。
听闻这个惊人的消息,本就被对面那群疯子吓得有些胆寒的守军,顿时骚乱了起来。
紧随而来出现的是,亲卫营列出的、犹如五个锥子的鸳鸯阵,以及被郭敬远挟制住的林昌鹤。
“出击!杀过去!”
见宋祖良他们到来,王卓知道自己成功了,用长枪撑住身体的他,仿佛重新生出了无穷的力量,大喝一声,随即身先士卒的向前发起冲击,意图与宋祖良一行汇合。
与此同时,两百余名陷阵营士兵也紧随其后冲杀。
“变阵!”
隔着守军看到了王卓他们,宋祖良随即大声发令,鸳鸯阵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只见他身旁的两队人横向分开,变成了五人一组,持铁狼筅的士兵居中,左右是枪兵,外围两侧是盾牌手和弩手。
鸳鸯阵的阵形突然变成了一头、两翼、一阵尾,化为了四个部分。最前头的是阵心,也是主要的进攻力量;两翼为奇兵,以掩护阵心的侧后方向;尾翼的弩手佩戴着长剑,作为策应,敌远弩杀,近则剑击。
此阵为鸳鸯阵衍化之两仪,与小三才阵相差无几,是亲卫营唯二会使用的阵法,可用以快速前进、分割、突破敌人。
“退开不杀!若有胆敢向前一步者,我当即杀了此人!”
郭敬远大喊了一句,守军士卒见状,纷纷不知所措的停住了攻势,场面一时间只响起了林昌鹤的呜呜乱叫声。
“放开林将军!”
一阵沉默过后,负责防守南门的一名百夫长喊了一句,但有所顾忌之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朱里正,考虑的如何了?这可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
张承德阴恻恻的朝朱春问了一句。被人用刀架住脖子的朱春和朱寿几人,立时吓得屁滚尿流。
刚才见自己的“大贵人”骤然暴起发难,朱春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他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到张承德许下重金,并承诺往后会庇护他。
朱春虽然不相信,但此刻在小命就要玩完情况下,他已没了第二个选择。
“昌明,这位大人说了,只要你和部下一同退回营房,保证既往不咎。你不为姐夫我想想,也要为你姐想想啊!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守活寡吗!?”
听到朱春的劝降,马昌明的内心很是纠结。他既不愿意投敌附逆,也不想失去亲人。所以从北门一步步的被对方逼退到南门,他都没有开口。
“弟兄们,不要相信贼人的妄言,随我去救林将军!”
场面安静了一会之后,听到对方开始劝降,刚才的那名百夫长大喊了一句,就要带人去救林昌鹤。
但他话音刚落,一名士卒就突然从二层急匆匆的跑下,大喊道:
“不好了!外面出现了大量贼人。”
伴随着这名士卒的惊呼声,天雄关的警钟连续敲响了九下,将警报拔升到了最高级别。听闻示警声响起,附近的守军士卒顿时骚乱了起来,纷纷你望我、我望你,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行事。
“有多少人?”
同样惊骇不已的百夫长,下意识的朝报信士卒问了一句。
“很多!一眼望不到边!”
此言一出,守军们当即开始慌乱了起来——若是主将在指挥,是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但很可惜,林昌鹤已成为了俎上鱼肉。
随着数名士卒匆匆跑下来报信,关外也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让人振聋发聩的喊杀声。
在喊杀声停止后,旋即,对峙在南门战场的双方,又听到了一阵轰轰的巨响,很明显,是石块的撞击声。
竟有抛石机!
“三息之内放开林将军,尚可饶尔等不死!否则我与尔等拼了!”
大骇之下,刚才的那名百夫长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时间每过一分,他们的情况就危急一分,愤怒的朝郭敬远威胁了一句,见对方还不放人后,就要带着部下冲过去。
“住手!彭荣!你想害死林将军、害死我等吗?弟兄们,不要听他的!”
受到了数次冲击的马昌明,在那个名叫彭荣的百夫长一逼之下,立时做出了决定,带着自己的部下退到一旁。
“退回营房者,既往不咎!”
“放下武器退回去!”
“想想你们的家人。”
“不想死的就放下武器,我等保证一个不杀!”
在马昌明和他的部下放下了武器后,郭时风也适时的让人纷纷大喊着,开始接连不断的宣讲、许诺。
有人带头,无疑是一个开始,在马昌明退开之后,又有数十人放下武器退回了营房。
看得目眦欲裂的彭荣将手中之刀一举,正欲说些什么,随即就被一支弩箭贯穿喉咙,表情惊愕的倒下了。
见此情景,守在楼梯口处的数百士卒,纷纷开始动摇了。
在林昌鹤被擒、仅有的两名千夫长战死、百夫长也死了将近十个、什长更是不计其数的情况下,他们一时之间,已不知是为谁而战,不由纷纷放下了兵器,让开了道路。
此刻,天雄关第一层的战局已定。
“王营统,你守在此处。亲卫营,随我冲上二层!”